碧雲春樹好顏色,紅染桃花艷芳澤。
唐瑞郎所用的碧雲春樹箋,底是汝瓷一般的青色,上頭淡淡地掃著兩三枝垂柳,柳葉尚且柔嫩,還長著若隱若現的茸絮。
一張碧雲春樹箋,價值白米三斗,無數文人騷客趨之若鶩。
然而此刻,如此一疊好紙,卻硬生生地皺在了葉鍇全的掌中。
「爹……你的信在這裡……」
葉佐蘭將那封真正的彈劾文書從懷中取出來,他的手指不停顫抖著,好像拿著的是一塊鮮血淋漓的肉,要餵一頭飢腸轆轆的虎。
葉鍇全立刻有了反應。他一把將彈劾文書搶過,卻並沒有交還屬於兒子的碧雲春樹箋。
「爹,那、那是孩兒的東西,請還給我。」
就算是在如此窘迫的情況下,葉佐蘭也無法作出對父親不敬的舉動,他唯有低聲哀求。
然而葉鍇全的回答,卻是將紙箋舉向葉佐蘭無法觸及的高處。
這一刻,葉佐蘭如同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霎時手腳冰涼。
他看見父親的目光飛快掃過那些自己早已爛熟於心的字句,看見父親的臉色從驚訝變得陰沉,眉心的肌肉因為暴怒而微微抽搐。
完了,他都知道了!
姐姐的婚事、彈劾唐權的是非……在這一刻都無法顧及。
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懼伸出利爪,探向葉佐蘭。他那尚未完全成熟的心臟已經無法負荷,只想逃。
門就在五步之遙的地方,跑過去,穿過庭院,穿過長廊。一口氣從車馬同行的側門跑出去,跑回到國子監去!
葉佐蘭只用了短短一瞬,就勾畫出了完整的逃跑路線。然而他才剛回神,一記響亮的耳光就正面扇了過來!
啪!!
有那麼一會兒的時間,葉佐蘭的眼前一片花白,再反應過來的時候,腦袋已經撞在了牆壁上。
右側臉頰上火辣辣地疼痛著,鼻腔里更有液體迅速湧出。葉佐蘭下意識地猛吸了一下,誰知血又全從嘴裡噴了出來。
「畜生……你這個畜生!!」
將他打到流血的葉鍇全,依舊盛怒未息。
「我送你去讀太學,是叫你去知書識禮的,不是讓你給那些達官貴人們做……做什麼男寵小唱。你做出如此醜事……叫我以後,如何能在朝中抬起頭來?!」
說著,又抬起一腳,踢中葉佐蘭的側腹。
葉佐蘭又撞上了條案,差點踩中那堆碎瓷片。
他又疼又怕又委屈,不禁辯解道:「我與瑞郎,絕不是什麼男寵小唱的關係……我們彼此欣賞,發乎情而止乎禮,絕不是您以為的那樣啊……」
「還在那裡狡辯!」
葉鍇全氣得渾身顫抖。他低頭看了看手心裡皺成一團的碧雲春樹箋,忽然雙手一絞,竟將它撕成了碎片!
葉佐蘭大驚,想要阻止卻又沒有膽量,唯有皺緊了雙眉,滾下兩行滾燙的淚珠。
這時,母親與姐姐也聞聲趕了過來,卻雙雙在門外駐步。
「不許進來!」葉鍇全衝著門外怒吼:「姐姐弟弟,成天膩在一起,沾盡了脂粉氣……怪不得鬧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
「不關姐姐和母親的事!」
葉佐蘭終於有了一些勇氣,試圖反駁道:「還、還有……您絕對不能把姐姐許配給少府少監那個卑劣的兒子……絕對不可以……」
他話還沒有說完,外頭就響起了葉月珊的拍門聲:「爹爹……佐蘭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都不關你們的事!」葉鍇全憤怒地咆哮著,全然失去了平日的威嚴與慈善。
葉佐蘭感覺自己再也無法繼續待在父親的身邊了,他伸手抹去臉上的血污,踉踉蹌蹌地要往屋外沖。可是才邁出兩步,就被攔住了。
「不許走!」
葉鍇全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聲質問道:「你難道是急著要去給那小子通風報信?!」
這怎麼可能?!葉佐蘭連想都沒有想過這件事。
畢竟彈劾這種事一旦提前走漏了風聲,不僅可能影響成敗,甚至還會扭轉雙方的命運!
就算唐權是唐瑞郎的父親,葉佐蘭也不可能因此而背叛自己的父親和家族。然而此刻
第15章 春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