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過後,車隊返回詔京城。馬匹踏著滿地碎葉一路北上。
車內,唐瑞郎將行囊往外挪了挪,又依依不捨地回過頭來看著陸幽。
「我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一起?」陸幽啞然失笑,「要我跟你回唐家去?沒聽錯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如今趙陽死了,你的生活一定會發生很多變動,是福是禍尚且難說。我不希望看見你陷入更加痛苦的境地,所以,如果你願意,現在就可以跟我走。」
陸幽依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跟你走,走到哪裡去?」
「我暫時先把你安頓在別處,等明年我入了仕,就搬出唐府。我們住在一塊兒,這樣可好?」
陸幽看著唐瑞郎亮閃閃的眼睛,緩緩張開嘴唇,要說的話最終只剩下了八個字。
「等你入了仕再說罷。」
馬車在勝業坊短暫停頓,然後入安福門,進紫宸宮。
但見宮中黃葉遍地,衰草寒荄,滿目淒淒。
算準了時辰,內侍常玉奴等人已經在通明門前等候,所有人俱是渾身縞素,如紙糊一般。
「這一陣子辛苦你了。」
戚雲初對常玉奴點了點頭,脫下外袍,換上了由小宦官捧過來的素服,然後回頭吩咐陸幽。
「先服侍世子回含露殿歇息休整,一個時辰後去殯宮。」
陸幽領命,陪著趙戎澤繼續沿著遊廊往北走。剛入日華門,迎面吹來一陣陰風,裹挾著刺鼻的焦臭氣息。
這是死亡的氣味。
放眼望去,長長的日華門橫街之上,萬物蕭瑟。寒鴉在枝頭哀鳴,秋葉滿地無人清掃。一字排開的宮殿門前,白紙糊的燈籠隨風輕輕搖晃。
行至含露殿門口,抬肩輿的宦官們停下腳步。小世子下了地,卻停住腳步不願前進。
「怎麼了?」
陸幽俯下身來與他面對,這才發現他的目光停留在宮殿門前的地面上。
有大片大片焦黑的痕跡,從隔壁暉慶宮的大門前逶迤而來,還夾雜著許多紛亂的足跡——想必是有什麼燒焦了的東西,一件件地被人從火場裡拖拽而出。
「沒事的。我待會兒就命人打掃乾淨。」
陸幽伸手將世子抱起,讓他將頭埋進自己的肩窩裡:「害怕的話,就不要去看。」
「戎澤不怕。」
小世子卻搖了搖頭。
「戎澤只是心想,若是那夜我在含露殿,一定會找人架起雲梯,幫他們從暉慶殿爬過來。」
可爬過來了又能怎麼樣呢?等待著他們的,不也依舊是最極端的刑罰。
陸幽在心裡苦笑,輕拍趙戎澤的脊背,抱著他進了含露殿。
沐浴洗塵之後,換上備好的縗衣絰帶。打理完畢,也就到了與戚雲初約定的時刻。
陸幽領著趙戎澤依舊來到通明門外,與早已在此等候的戚雲初等人會合,然後取道興仁門,前往拜祭。
宣王趙陽薨,歿年十四,為中殤。太子正殿輟朝十多日,易服,禁鳴鐘鼓。百官為其成服十二日。鴻臚寺設殯宮,舉哀哭臨。
趙陽的殯宮,設在千秋院內坐西向東的配殿。剛走過肅章門,就聽見凶鹵簿鼓吹的哀樂聲聲,朝著這邊飄來。
行至千秋院內,只見幡旗儀仗,莊嚴堂皇,分左右兩邊一字排開。
眾人沿正道來至西殿階下,抬頭可見屋檐下一排碩大的白紙燈籠。殿內以白綾為帷,一重重一道道,堆雪似地掩映著正中央一頂紫色帳幔。
陸幽隨著趙戎澤走上台階,看見紫帳前方設著烏木寶座,上置紫錦繡墊。寶座前方是一張烏木供案,案上擺放著錯金銀的博山爐,燭台與奠文等供物。案前還有一個矮桌,上面放著湯饌與瓜果吃食,倒是與趙陽生前享受得無甚分別。
飯食既已供上,便說明今日的夕奠已經結束。此時此刻,殯宮之內只留了幾名負責看守的太監,並無帝後或者其他宗室子弟在場。
趙戎澤在殿前的蒲團上拜了幾拜,起身繞過寶座去瞻仰宣王的梓宮。陸幽自然也緊隨其後。可他剛走進幔帳就吃了一驚——分明早就應該大殮蓋封地棺木居然還敞開著,遠遠地就可以看見一個裹著重重錦被的人
第94章 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