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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一陣可怕的寂靜,夕陽緩緩流逝,原來停在屋裡的那個穿著貂皮的黃衫女子身上最後的光芒,也已經不見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吳媛緩緩地說:「吳白,讓他們都走。我有話要單獨和雲姑娘說。」
溫忱看了一眼荀向,和吳白他們一起出去了。
她一動不動地坐著,直到所有人出去,直到劉家大宅的門關上。她說:「那個邪氣幻化的人是你?」
荀向靠在椅背上,雙手隨意地搭在扶手上,眯著眼看著天邊的夕陽,右手輕輕畫弧,幻出一個人身狐面的黑色人形:「你說他?」
「你明明一開始就知道是我,為什麼還要等那麼多天?」
荀向沒有說話,只是一揮手,人身狐面的人形便不見了。
她說:「你想我怎麼做?認罪?」
荀向搖搖頭。
吳媛說:「我絕對不會做那種事情,也絕對不會承認什麼。不過,若是你想殺我為他們報仇,我不是你的對手。隨便。」
荀向忍不住輕笑,搖了搖頭:「你的確不是我的對手。但報仇什麼的,沒必要。」
「你到底想幹什麼!」
荀向說:「我會盡我能做的一切請求縣衙為蘇尚苓赦免。這也是我請錢大人來的主要原因。」
吳媛笑了笑:「真可笑!為一個死人赦免!還是一個什麼都沒做的死人。」她又說,「那我呢?」
「我已經對必要的人說出我的結論,如果他們覺得有必要懲罰你,也許會有所行動。不過在我看來,這沒有充分的理由,一切不過是我的推論,和這些黑氣告訴我的事實。」
吳媛說:「我不在乎,無論是在吳家的戒堂或者任何別的地方。」
「可整個吳家會不高興,你現在的丈夫也是。」
她看著荀向:「你以為我會在乎他們的看法?」
荀向閉上了眼睛:「不,我沒這麼想,我相信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在乎別人的感覺……孩子,你要學的東西還太多了。」
吳媛瞪著眼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小了很多的女子叫自己孩子:「你說什麼?」
「所有成人的感覺——同情、憐憫、諒解、寬容、尊重。而你所知道的事情只有兩件——愛和恨。」
「我看到蘇尚苓拿走了斷腸草,以為她要自殺,那樣事情就簡單多了。可是第二天早上,我聽見他告訴她,他根本不在乎我……他確實喜歡過我,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只要他完成了自己的設計,他就會給我收拾包裹讓我離開,他安慰她說沒什麼好擔心的。」
「而她,」吳媛冷笑著,與夕陽的暖格格不入,橘紅的輝在她身上顯得那麼冰冷。「她居然為我感到難過……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我要讓他吃下斷腸草,看著他肝腸寸斷,看著他一點點去死!」
「但我卻不知道,其實我殺死的是自己。後來我看著她中了圈套,成了殺人犯,可那也沒用,我傷不了她。她根本不在乎,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被誣陷、不在乎自己會死!現在她和南泉都逃掉了,逃去了一個我無法傷害他們的地方。」
吳媛緩緩地往門外走,路過花伶和蘇冉的時候不由得看了一會他們今日始終牽在一起雙手,淺笑了一聲。
她翻身上馬,與吳白並肩坐在馬上。淺黃色的黃衫在空中飄蕩,厚重的貂皮圍在她身上,她還是那麼高傲地看著前方,揮鞭策馬。
2
夜深,荀向坐在桌前留下辭別的言語,轉著輪椅出了屋子。
立春的夜晚,還殘留著冬日的寒冷。荀向把衣角往輪椅的空隙塞了塞,頓時沒了寒風往衣服里灌的感覺。她瑟縮著雙手把輪椅轉到大門前,憑一己之力是無法推過去的,正想按動機關,一股熱氣貼著她的後背,荀向只覺得肩上被一隻手扶著,整個人便起來了。
溫忱一手攬著她的肩膀,一手托在她的膝下,荀向心裡苦笑,如今從膝以下真是已經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荀向說:「溫二公子怎麼這麼好興致?出來賞月?」
溫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把她往懷裡攏了攏,反問道:「你要去哪裡?」
荀向眯著眼看他:「阿忱,快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