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院的病人有很多在精神上不是太穩定,很情緒化,所以樓上病房和走廊的窗子全是封死的,根本推不開。換氣,以及溫度、濕度調節,全憑專業設備。
深秋的雨,已經很有些冷意了。但雨水帶來濕潤清涼的感覺,還有空氣中泥土的芬芳卻帶著沁人心脾的透徹舒服。
路小凡深深呼吸,因為周圍沒什麼人,還很沒有形象的伸了個懶腰。但這個懶腰伸到一半,她整個人都僵住了,保持著這個姿勢,驚訝望向不遠處。
計肇鈞!
他怎麼來了?此時他不是應該在計宅照顧計維之嗎?
路小凡驚了,用力眨了兩下眼睛。
他還在,就站在五步之外的地方,似乎她的出現也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雨不大,但雨絲細密,帶著深秋的纏綿冷意。
他不像平常那樣穿著精緻的西裝,而是牛仔布denim色的復古風格襯衣和褲子,一件白色休閒外套。他穿衣從來不像江東明那樣花哨華麗,但卻把低調的奢華與時尚高貴結合得相當好。
他就那樣站在雨簾下,身後襯著葉子開始發黃變紅的不知名樹木,頭頂是灰濛濛的天空。他的頭髮有點濕了,黑得發藍,他有面色因為冷雨有些蒼白,但他寬闊的肩膀依然倔強而堅強。
他就像一個純粹的夢境,突然就交錯了時空,出現在路小凡眼前。
然後,夢境波動,他向前走了一步。
路小凡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他再向前,一步一步。她也不斷向後。一步一步。其實她很想掉頭就跑,雖然不知道跑什麼,但她卻發現大腦指揮不了身體。而他身高腿長,幾步下來就拉近了與她這個小短腿的距離。
能想像那種高大的狼和肉團似的兔子之間的步幅和步頻嗎?大約就是那樣。
直到她倚上身後的門,偏偏那門還是旋轉型的,於是她整個人往後就倒,差點摔個仰面朝天。幸好他長腿一伸。腳就卡在閉合的門前。避免了門向後轉,也避免了路小凡倒地。
「你怎麼在這兒?」他沉著聲音問,眼眸也黑沉沉的。
給路小凡的感覺。就像有一塊無形的黑色絲綢,瞬間就把她綁了個結實,根本無路可逃,要命的是她怎麼還有點心甘情願?
「我……我來看蘭姨……」路小凡站好。低下頭。
豬啊,你不會說也有親戚朋友在這裡住?說點什麼比如好巧啊。你怎麼也在這兒之類的話?雖說以這裡的收費程度來說,自己所有的戚都住不起,但誰還不許有幾個有錢朋友嗎?就算這種說法不靠譜、不可信,但是說謊呀。何必要求這麼邏輯呢?真是的!
「誰帶你來的?」計肇鈞又向前一步,站到路小凡面前。
兩人,一起擠在旋轉門的隔斷之中。就像是共同被困在某個那透明的盒子裡。
「我求了陸瑜,他……我冒充了他的女朋友。現在已經在訪客名單上了。」
「你為什麼要『求』他帶你來看蘭姨?」計肇鈞加重了某個字的語氣。
而且……冒充「女朋友」啊?陸瑜膽子真肥了。很好!很好!
「因為……蘭姨的兒子,你那個朋友傅誠跟我有淵源。」
「什麼淵源?」計肇鈞的聲音不可控的高了一度。
路小凡沒留意到這個細節,只原原本本把她和傅誠在十年前的奇遇般的交集說了出來,以及她現在想替傅誠盡孝的心意。
這本來是她的秘密,除了劉春力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自然也不應該告訴計肇鈞才是。可不知為什麼,在他的面前,他的目光注視下,哪怕他沒有咄咄逼人,而是帶著一種像這場秋雨般微涼的溫柔意,她仍然沒辦法在他面前說謊話。
其實她很恨自己這樣,就算能對全世界隱瞞,在他面前還是如此透明,一眼就可以望到底,完全的坦白和莫名其妙的信任。她的心,在他那裡無處藏身,所以她在他面前永遠那麼狼狽,根本無法保護那脆弱的自尊。
情到深處無怨憂,這話聽起來好酸。上學時讀言情小說,還被她正正經經的鄙視過的。可是,這句話居然是真的!
惟一值得慶幸的是,她僅剩的理智和力氣,令她可以把暗戀傅誠十年的秘密保護住了。不然,她在計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