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雪怪沒有出現,但東西卻突兀地出現在了院子當中。
羅耶取回水晶之後望著石碑投影久久不語,昏暗的房間內只剩下了他空洞的眼睛反射著光。
許久之後,他釋放了魔法信使,喚來了一直在城內等待的夏蕾姆。
「帶著小泥巴離開奇維塔城,我打算和狄維克見一面。」
在羅耶預想當中, 夏蕾姆本該一如以往地點頭,然而一直半睡半醒的她眼神不再迷離,直勾勾的眼神望得羅耶忍不住錯開了視線。
「他沒有死?」
羅耶點頭。
「你從來不直呼他的名字,對他保有最基本的禮儀是你一直以來的堅持。」夏蕾姆一針見血,「發生了什麼?」
羅耶遲疑了一會,解釋:「如果要做的事情希望渺茫,你也會如此。」
夏蕾姆俏臉上浮現難以形容的笑容,她伸手捏住羅耶的臉頰肉, 力度不重, 仿佛只是為了讓他感受到自己指尖傳遞過去的溫度。
「路禹也許是對的。」夏蕾姆說,「我們都置身於大潮當中,逆流而上從來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羅耶自嘲地說:「也許我真的被束縛了…夏蕾姆…我好羨慕他的自由。」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袒護艾爾蘭親王,公理與正義蒙塵,該如何是好?」夏蕾姆把手按在羅耶的肩膀上,「這是他的國家,正義公理法律隨時可為他的意志改變。」
看似昏昏欲睡懵懵懂懂的夏蕾姆看得格外通透,直至這一刻,羅耶才真正地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羅耶嘴角上揚,自豪地說道:「我答應過小泥巴要給她一個公道,羅耶·費迪納從不失信於人。」
羅耶徑直離開了軟禁之地,在守衛的驚呼聲中進入了奇維塔領主老拉里的宅邸, 無視那些將刀劍對準自己的護衛, 他將刀輕輕拍在一張石桌上,自顧自地拿起茶器為自己泡茶。
老拉里的出現讓圍得水泄不通的護衛露出了一條縫隙,他想要上前卻被兩位魔法師伸出手攔住。
「撤走這些護衛。」
騎士長揮了揮手,正要上前盡到護衛指責,卻被老拉里用眼神瞪了回去,不得已,他只得與魔法師遠遠地站在一旁,隨時準備出手。
「離開那座院落,你已經違反了梭倫的律例。」
「我要見陛下。」羅耶開門見山。
老拉里悲戚地解釋:「陛下已經遇刺。」
「他沒死,他派你管理奇維塔便是為了遇刺之日的布局,你們的目標是誰我不感興趣…我要見他。」
老拉里的臉色變了,但是演技在線的他說辭沒變:「梭倫現在由執政官們分管…」
「我要見他。」羅耶一字一頓,「如果要求得不到滿足,我會離開這裡,並且戳穿你們的布局。」
老拉里震驚地站起身:「費迪納家會因為你的愚蠢毀滅!」
眼見羅耶無動於衷,自顧自地喝著茶,老拉里覺得眼前的人已經瘋了。
他轉身離開,不久之後,一個黑鴞跟隨他來到了羅耶面前。
黑鴞丟給羅耶一塊黑色布料。
……
走了不知道多久,黑鴞取下了羅耶的眼罩,略顯沉悶的空氣讓羅耶第一時間便知道這是位於奇維塔城內的地宮。
被雪怪刺殺的狄維克歪斜地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他視線依舊停留在書本上,即便知道羅耶緊盯著自己也沒有抬起頭。
狄維克說,「看穿我的意圖,以此要挾, 急迫地與我見面…羅耶,你所做的每個決定都讓我忍不住思考你與那個暗殺者是否存在聯繫。」
狄維克合上書,斜視羅耶:「也許你該解釋一下?」
「艾爾蘭親王的妻子瑪蒂娜下令屠殺松鼠人村莊,我想要一個結果。」在無數雙黑鴞眼睛的注視下,羅耶不卑不亢地昂起頭,大聲闡述來意。
寂靜。
狄維克錯愕地瞄了一眼身旁的老拉里,狐疑地蹙眉:「就為了這點小事?」
「這是小事?」羅耶大聲反問。
在狄維克心中,羅耶與夏蕾姆都是六柱中少有的,對自己毫無威脅的明白人,他們遵守秩序,尊重皇權,而此刻羅耶保持了許多年的恭敬謙遜卻消失了,他竟然在大聲質問自己?
狄維克呵呵地笑了起來,手掌輕拍書本:「拉里公爵,重建村子的事宜交給伱去辦,未來五年村子稅收全免;依照死者人數向那唯一的一位倖存者發放補償,一頭牛,一隻羊,一枚金幣確實不能讓人滿意…一次補齊兩百隻牛羊,一百枚金幣送去。」
「艾爾蘭有包庇之舉,按律例罰款。」
「瑪蒂娜縱兇殺人,禁止她日後離開領地。」
慢悠悠地宣布完,狄維克走過一眾低垂著頭的黑鴞來到了羅耶面前:「滿意嗎?」
「按照梭倫法典,瑪蒂娜當削爵,處以火刑!」
狄維克臉一點點陰了下去:「你應當了解一些規矩。」
「法典就是規矩。」
狄維克背過身,似乎有些不耐煩:「有些規矩不寫在法典之內,而是貴族之間的心照不宣。你應該擁護這樣的規定,即使離開費迪納家,你仍是貴族中的一員。」
「您是尊貴的梭倫之主,要帶頭違反至高的梭倫法典嗎!」
黑鴞藏於兜帽之下的眼睛齊刷刷望向了那個逐漸站起身,平視狄維克的羅耶。
赤裸裸的僭越讓有袒護之心的老拉里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大聲呵斥:「不得褻瀆君王!」
「這不是褻瀆,我只是想代那些在痛苦中掙扎了一生的枉死者問您一句。」羅耶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了他無數次醞釀於心頭卻因為種種原因咽下去的話。
「他們是您的子民嗎?」
「您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子民嗎?」
地宮中只有呼吸聲在迴蕩。
長期的冒險者生活讓羅耶已經沒了早年間的銳氣,他意識到了黑白之間存在著灰,很多時候他們都在灰色地帶行動,如果執意將灰色抹去,那麼黑與白就會露出鋒利的錐刺,任何想要行走的人都會被扎得鮮血淋漓。
放在今天之前,他不會這麼問。
但現在,羅耶只想從狄維克的回答中得到一個答案——讓他做出抉擇的答案。
「牧羊人會為數萬萬羊群中突然死去的幾十隻悲傷嗎?」狄維克反問,「他只會思考是否有瘟疫在蔓延。阻止瘟疫,轉移羊群,讓他們別看到那些死去的可憐蟲,以至於恐慌才是當務之急。」
「頭羊帶領羊群暴亂才是牧羊人應該擔心的事
322.愚蠢的羅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