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監牢,混雜著腐臭血腥的味道直刺鼻孔,潮濕陰暗的地面滿是蟑螂老鼠,這些小東西竟然不怕人,到處亂竄,在牆角甚至有狗尿苔茂盛地生長。
牢頭在前面小心翼翼領路,說道「公子小心,地上面滑。」
唐毅默默點頭,扯了扯身上的狐裘,陰森的冷氣讓他十分不舒服,仿佛到了鬼門關一樣。實際上也差不多,那些被關了不知多久的犯人伸出漆黑的手爪,和小鬼差不了許多。牢頭和獄卒就好像牛頭馬面,對身份尊貴的唐毅極盡諂媚之能事,對於其他的犯人可一點不客氣。手裡握著生牛皮的鞭子,裡面還掛著鐵絲,一旦有犯人伸出手爪,大聲喊叫,上去就是一鞭子,抽得血肉模糊,嗷嗷怪叫。
牢頭嘿嘿賠笑「公子爺,這幫都是賤皮子,不打不成!」
唐毅沒說話,哼了一聲,腳下卻加快了步伐,一直到了最裡面的一間,看起來乾淨不少,在床上坐著一個人,他已經一直這麼坐著好幾天了,後背前胸,還有兩條大腿,遍布傷痕,有的都化膿流水,他只能坐著,哪怕睡覺也是如此。
「公子爺,這就是犯官朱志良!」
「嗯。」唐毅說道「把門打開,給我一把椅子。」
「是!」
牢頭搬過來一把太師椅,放在臨近牢門的地方,體貼說道「公子爺,這傢伙晦氣,您離著他遠點。」
「你先下去吧。」
牢頭急忙躬身離開,唐毅坐在椅子上,打量一陣朱志良,長嘆一聲。
「朱大人,晚生唐毅,前來拜會。」連說了三遍,朱志良的頭似乎動了一下,但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就在朱志良的牢房旁邊,還有一間密室,這是專門留給秘密記錄人員的。此時王忬和王世懋父子都在裡面側耳傾聽,唐毅可是和他們定下了軍令狀,一定會撬開朱志良的嘴巴。
就聽唐毅略微沉吟,笑著說道「朱大人,三十年前,令尊早喪,你接了他書吏的職位,十幾年間,兢兢業業,從主簿做到了縣丞,一直以來,素有清名。後來經推薦,去廣西做了一任知縣,也是政績斐然,然後又被調到嘉定。東南富庶之鄉,文脈悠長之地。多少科甲正途出身的人都沒有這個福氣,你怎麼就不知道惜福自愛啊!」
話音老氣橫秋,仿佛在教訓小輩兒一般。
朱志良緩緩抬起頭,從亂蓬蓬的頭髮之中,露出了一雙血紅的眼睛,充滿了嘲諷地看著唐毅,簡直不屑一顧。
「年輕人,你想學蘇秦張儀,讓朱某開口,告訴你,痴心妄想!正如你所說,我朱志良出身寒微,到了今天,已經算是享受了,風光了,死就死了,沒什麼了不起的,你不用白費心思!」
說完之後,把眼睛一閉,又仿佛老僧入定,充耳不聞。密室當中,王忬眉頭緊鎖,牙齒咬得咯蹦蹦作響。
這段日子來,王忬沒少和朱志良過招,這傢伙就是個榆木疙瘩兒,軟硬不吃。有其他又是經年的老吏出身,對於審問刑訊都得心應手,無論王忬出什麼招,他都能化解,大不了就是爛命一條,弄得王老大人沒招沒招的,就看唐毅能玩出什麼花樣吧!
「朱大人,你吃過的鹽比小子吃過的米還多,道理你也比我懂,什麼三推六問的那一套,你也見過多了,咱們不妨就談談心。你當了一輩子官,如今鋃鐺入獄,或許性命不保,就不想留下幾句話嗎?俗話說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你總不想死在這黑牢之中吧!」
又是一陣可怕的沉默,朱志良突然長嘆一口氣。
「年輕人,看得出來,你道行不淺,想必前程遠大,日後要是進了仕途,千萬記著,一步錯不不錯,留個清白的名聲比什麼都重要。能造福一方最好,做不到就退歸田園,耕讀傳家,也好過脖子挨刀。」
密室偷聽的王世懋漲紅了臉,氣得直哼哼,狗屁,口是心非的東西,你要是知道這些,何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強忍著怒火,繼續聽下去。
唐毅微微一笑「聽得出來,朱大人似乎有了些悔意,正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你難道就不能反戈一擊嗎?」
「不能!」朱志良斷然喝道「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死已經沒什麼可怕的,罪孽到我而止,哪怕千刀萬剮,我都認了!」
「唉,朱大人,明明是那些人把你推進了火坑,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