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黈很快就見到了馮亭。
馮亭坐在書房之中,整個人一襲便服,看上去臉色紅潤,顯然這陣子生活不錯。
靳黈走進房間的時候,馮亭正坐在桌案之前聚精會神的盯著面前的一份簡牘,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麼。
總的來說,這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位非常平常的讀書人在讀書的場景。
靳黈是從城牆上直接到了宮裡,又從宮裡直接到了馮亭的府邸,所以他身上的盔甲都還沒有脫下來,走起路來咔嚓咔嚓的很是沉重,即便是遠在十幾米之外都可以讓人輕鬆的聽到他的腳步聲。
馮亭放下了面前的簡牘,對著靳黈露出了一絲微笑:「不知靳卿大駕光臨,所謂何事?」
馮亭的語氣很平靜,但是從裡面並不能夠聽出什麼尊敬的意思。
靳黈看了馮亭一眼,並沒有坐下來,而是就站在那裡沉聲對著馮亭說道:「華陽君,如今戰事危急,吾欲請汝出山相助,攜手共抗趙軍,不知華陽君以為如何?」
馮亭十分明顯的楞了一下,隨後道:「靳卿,這是大王的意思?」
靳黈搖了搖頭,沉聲道:「不,這是吾的意思。」
馮亭嘆了一口氣,道:「若是如此,那麼便請恕馮亭不能從命了。」
靳黈的眼中開始出現了怒火,道:「華陽君,如今國家乃是危難之際,難道華陽君都不願意出手相助嗎?」
馮亭搖了搖頭,看向靳黈的目光之中帶著某些奇異的東西:「靳卿見諒,非是馮亭不願,而是不能也。」
「為何不能?」靳黈逼問道。
馮亭聳了聳肩膀,道:「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在靳卿心中了,不是嗎?」
靳黈哼了一聲,道:「汝是擔心大王會發火?」
馮亭輕輕的點了點頭,道:「不是擔心,而是大王若知吾復出的話,必定是會發怒的。」
靳黈有些煩躁的擺了擺手,道:「如今都甚麼時候了,汝還在擔心這些!當年那個願意為了韓國和大王挺身而出的馮亭哪裡去了?難道在當了幾年相邦之後,華陽君的愛國之心竟然已經消退到了這個地步嗎?」
很顯然,靳黈對於馮亭的這種態度極為不滿。
此時此刻的靳黈其實承受著十分沉重的壓力,城中無論是軍事還是政事都需要靳黈來操心,平日裡還要上城頭去負責指揮作戰,這樣的高強度工作連續進行了兩個月多,這即便是三頭六臂也受不了啊。
所以此時此刻的靳黈十分迫切的希望有人能夠來幫助自己分擔一下這些壓力,而自從長平之戰後長期執政韓國的馮亭無疑就是分擔壓力的最佳人選。
雖然說靳黈和馮亭的確是在有些事情上政見不和,但是靳黈畢竟還是識大體的人,大家之前爭舵手歸爭舵手,可現在韓國這艘船都要翻了,再爭下去顯然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意義,還是應該想辦法先同舟同濟,過了這一關再說。
這就是為何靳黈今天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以靳黈現在的身份來說,這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百忙之中來訪,絕對是非常看得起馮亭,很給面子的一種表現了。
但就是靳黈這樣的表現都不能夠換來馮亭的支持,靳黈心中的怒火就可想而知了。
對於靳黈的怒火,馮亭看上去顯得十分的淡然。
等到靳黈發了一通火之後,馮亭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敢問靳卿,汝已經隨侍大王身前多少年了?」
靳黈楞了一下,下意識的道:「大王登基多少年,吾便為大王之臣多少年矣。」
馮亭點了點頭,道:「吾也是如此,而且不是馮亭自誇,馮亭對於大王的了解還要更勝於靳卿。」
靳黈想了想,對於馮亭的話表示了贊同。
雖然靳黈是馮亭的前任上黨郡守,但是說到上位的速度,顯然還是馮亭要更快一些。
在韓國這個國家,想要上位不一定要有能力,但是一定能夠精確的把握住韓王然的心思,就是得會揣摩上意。
不過靳黈其實對於這樣的能力有些不以為然,畢竟在靳黈看來這種靠揣測君王上位的手段不是正道,還是忠心耿耿的辦事才是真正上位的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