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的閨名叫朱胭,自老寨主逝世後,再沒人喚過她的閨名了。她身邊幾個兄弟不識字,見寨主看到那信封時臉色一變,咬緊嘴唇不說話,都有些奇怪,試探著道:「才說這陶家人會看眼色,又不知好歹起來,咱們又不認得字,送封酸不拉幾的信來做什麼?」
送信的兄弟雙手捧著信封,見寨主僵坐著一動不動,也有些把握不定,問道:「當家的,這信……」
朱胭道:「拿來我看看。」
兄弟忙遞了上去。朱胭一把奪過那信封,見落款寫著人名,是她也認得的三個字:楊之煥。
她不識字,不通文墨,可這個人的字跡,就是化成灰她都認得。
當初他一言拒絕爹為她兩人安排的婚事,不顧她的懇求,半夜離開牡丹寨,從此一去不返。
朱胭長自山寨,從小誰不把她捧在手心裡?她此生從未那麼低聲下氣地求過人,可是那人好像生就一副鐵石心腸,青梅竹馬的情誼,她爹爹的養授之恩,原來分文不值。
朱胭抓著薄薄的信封,幾乎要將它撕碎。信中沒有文字,只有一副小像,朱胭認得,這是毀容前的自己。
下首兄弟道:「陶家人說,當家的看了這封信,就算不肯放陶公子,也會准許他們派寫信的人上山一見。」
半晌,朱胭才開口道:「好,好,不愧是陶家,連這點底細都摸清楚了。我還能說什麼,你告訴這人,明日此時,我准他上山來見,但不許帶陶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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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話人退下,朱胭兀自靠著椅背出神。弟兄們彼此望了望,知道事情不簡單,都悄悄地退了出去。
韓箐自打趙昔被擒之後,就被關在山寨後的一間柴房內,寨里的人不屑欺負女人,所以她除了睡得不踏實,一日三餐都還吃得飽。
此時她莫名其妙被帶到小樓內,一個女子背對著她坐在妝檯前。
她知道這樓中住的是牡丹寨的女當家,但沒想到是這麼一個身量細巧的女子。
朱胭拿木梳梳著發尾,轉過頭來,韓箐一下看到她右臉的疤痕,嚇得忍不住退後,隨即又想到這樣反而容易激怒人家,於是強裝作平常的樣子,向那女寨主屈了屈膝道:「不知寨主喚婢子來有何事?」
朱胭嘴角勾起冷笑道:「你倒是乖覺,不過樣子裝得也太不像了。」
韓箐低頭,壯起膽子道:「婢子無意冒犯,您是一寨之主,與我等不同,容貌原是次要的。」
朱胭冷哼一聲,不欲與她多言,道:「你過來,伺候我梳妝。」
韓箐愣道:「梳妝?」
朱胭道:「塗脂抹粉你不會?」
韓箐忙道:「會的。我以前伺候府里的小姐,這些都會。」
朱胭道:「那就過來,手腳麻利點兒。」
韓箐想到若伺候得她高興了,說不定能讓趙公子好過些,於是撇下不安,上前替朱胭點了一個妝容,又為她挽好髮鬢。其實朱胭生得不難看,若沒有那道駭人的疤痕,也是個年輕俏麗的女子。
朱胭凝視著銅鏡里的倒影,吩咐道:「你去我身後那個箱子裡拿面罩出來。」
韓箐依言從箱子裡翻出一個面罩,為朱胭戴上,恰好遮住她右半邊臉,這樣看去,銅鏡里的女人朱唇粉面,嬌俏可人,半遮的面罩徒增一分羞赧,像是等著黃昏後去會心上人。
韓箐不敢多看,垂手站在一邊,朱胭打量了會兒鏡中的自己,稍覺滿意:「你回去吧。」
韓箐依言退了出去。外頭守著的漢子見她出來,想到什麼,問身旁兄弟道:「當家的看中的那人,今天傍晚就要被拖去花房了,他還不肯鬆口?」
&不是,嘴巴硬得很,就是不知道進了花房,骨頭是不是一樣硬。」
韓箐心裡一突,偷望過去,那兩人談話旁若無人,她待要上前詢問,被看管她的人抓住肩膀道:「走你的路,東張西望什麼。」
就在她被關回柴房,心中焦急難安時。小樓內,昔日的青梅竹馬相對無言。朱胭盯著楊之煥,他還是那麼俊朗好看,而自己卻已經……
她下意識別過頭去,楊之煥卻先開口道:「阿胭。」
朱胭頓了頓,目光掃過楊之煥身後的秀美青年,冷聲道:「我叫你不要帶人。」
24.雙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