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準。」葉痕的眼眸內難得露出幽邃。
百里長歌從側面看過去,橘黃光線照亮了他一半容顏,原本柔和的輪廓卻在這一刻顯得稜角分明,像是刻刀雕琢過一般。
心中一陣刺痛。
葉痕不受梁帝待見,她一直知道。
但他是個孝子,心中總存著對於親生父親的最後那一絲情感,甚至含了一絲期待。
他或許沒想過真的要傾覆了這個僵持百年的王朝,或許沒有想過真正與梁帝對立,操刀相向。
但今日梁帝自己設局險些將他埋在皇陵這一舉動,必定讓他寒透了心。
葉痕是個擅長掩藏心思的人,便是心裡諸般難受,他也不會在她面前顯露分毫。
這讓百里長歌更加覺得心酸。
「葉痕,你若是難過,就哭一哭吧!」許多話涌到嘴邊,脫口而出的竟是這一句。
「男兒有淚不輕彈。」葉痕好笑地睨過來,「你是不是哄孩子習慣了?」
「你現在可不就像是個孩子麼?」百里長歌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夏日的風微帶暖意,隔著薄薄一層素白孝衣,她竟感覺到他從骨子裡泛出來的冷意。
那種冷,從心臟開始,由內而外,一寸一寸,蔓延至全身。
百里長歌將他的手掌捂在自己的雙掌內,輕輕摩擦揉捏,想讓他暖起來。
葉痕側目看著她。
御路兩旁的燈籠被風吹得輕微搖晃,她的容顏亦在這光影重重中明滅不定,唯一能覷見那雙明亮的眸,裡面點染了小心翼翼,溫柔地替他暖手。
唇角不自覺緩緩勾起。
葉痕突然繞到她身後,修長的手指從她腰間繞過緊緊摟住她。
百里長歌一怔。
隔著兩人的衣衫,他快而有力的心跳聲混合著身上獨有的醇和味道傳至她身上的每一個感官。
她聽到頭頂上方傳來的聲音,「長歌,幸好有你。」
縹緲虛幻而又如此真實的聲音。
百里長歌還來不及回應,葉痕已經鬆開她,雙手帶著她的身子一旋,四目相對。
葉痕高出她一個個頭,俯下身時黑影覆了她的視線,緊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纏綿深吻,他扣住她的後腦勺,將曖昧氣息散發到極致。
百里長歌早已全身酥軟,無力地摟著他的背溫柔回應。
炙熱的氣息在二人之間盤旋。
御路兩旁的燈籠悄悄投放出曖昧暖色。
一吻結束時,百里長歌額上生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葉痕從懷裡掏出一方錦帕,溫柔地替她擦拭,唯恐加大了一點力道都會讓她生痛。
「葉痕,在我面前,你不必隱藏。」百里長歌伸手握住他正在替她擦額頭的手指,「每個人受傷的時候都希望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將痛散發出去,而你總喜歡將痛隱藏起來躲在無人的角落慢慢舔舐傷口,從前便罷了,如今你有一個安靜的聽眾,你若有痛,悉數將心底的不忿說出來與我分享便是,我沒有寬厚的雙翼,但要撫平你的傷疤,一雙手已經足夠。」
雪白錦帕從二人交纏的指尖滑落,葉痕反握住她柔弱的手指,目光與她一寸之距,他將她的手指緩緩放至他的胸口,低聲問她:「你感覺到了什麼?」
「心跳。」百里長歌喃喃答。
是方才親昵過後還沒有平復下來的加了速的心跳。
「是我來過這世上,愛過你的證明。」葉痕替她捋去肩頭的一片落葉,然後指著自己的胸口,「倘若沒有你,這裡該是一潭死寂。」
百里長歌覺得這個人今日說話有些奇怪,她揚唇輕笑,「所以呢?」
葉痕彎了眼尾。
十六歲那年,她就像一朵永遠不會凋零的火焰花點燃了他乾涸的生命。
從此網絡著他身上的每一根筋脈,沸騰了他整整五年的歲月。
她其實不知道,別人帶來的痛總敵不過她唇角綻放如花。
「走吧!」葉痕輕輕攬住她的肩,唇畔的氣息溫潤親和。
他相信,有些話,不必說,她都懂。
百里長歌不再追問,隨著他的步子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程知早就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