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大學士解縉正坐在醉臥居二樓臨窗雅座里煩悶地嚼著花生。賣唱的小姑娘已被攆了出去。開玩笑,又干又瘦就算了,嗓子還不行。
此時他剛下朝,被滿朝文武吵得腦仁疼,心想回家還不是老婆、老媽、姨娘、女兒、兒子一人一個主意,你不服我來我不服你。就連家裡的老僕人都敢瞪他兩眼。
索性便不回家,又不高興和朝里那些老匹夫為伍,只能獨自去喝悶酒。心中正思度著怎麼才能從當下的僵局裡脫身,突然聽到樓下一陣喧譁。
「閣下當日也是一言不發,今天也是一言不發。只是今天的氣勢像極了喪家犬啊。」
解縉向下望去,是一個小個子的青年書生。只見他得意洋洋的對著另一個書生笑罵,鼻子都興奮的漲紅了。而他邊上負手站著個中年書生。他雖然穿的簡單,但瞧通身那股傲然的神氣,連解縉都要自嘆弗如。
「我吉采兄弟開了句玩笑話,方小弟莫要生氣。你好歹是出自方孝孺方公的府上,不要和我等小民一般見識。」那中年書生就是吳連濤。他嘴上雖叫人不要生氣,但眉毛上的得意之情怎麼也藏不住。
解縉心中暗罵一句:「朝里已有一個老幫菜,殿試完了又要來一群小幫菜。」轉眼再看對面,「嗯,樣貌倒是不錯,不過老幫菜家中出的哪個不是小酸菜。」
對面之人就是方中兢,他母親命他回鄉挖金。他雖不願意讓母親一人待在家中,也沒別的法子。卻不想今日去辦通關路引的路上遇到了兩個冤家。
「他哪裡是什麼方家人,方小弟了。方公仁義,早就遣人來向我們道歉。還說他不過是族中一個不肖子弟,現在為了整肅門庭,將他攆了出去。」陳吉採得意的笑說:「就連當今聖上,也聽聞了他的惡跡,把他從今年的考榜上划去了。」
解縉在樓上看的納悶,這方家小伙子的傳聞自己也聽過。就是他讓京城賭坊的坊主們齊齊跳樓。這麼看來是少年天才蒙難被犬欺的戲碼了?解縉倒也不太在意,畢竟誰沒做過少年天才呢?只是這個小伙子怎麼被人羞辱半天,還沒有巧舌如簧地懟回去?有點不按戲裡演的走啊。
吳陳二人攔住方中兢半日,怎麼譏刺都不見他應答,心中篤定方中兢已成了落毛的鳳凰。吳連濤便也不再假惺惺的試探,說道:「方小弟當日請我們兄弟二人各吃了一碗冷餛飩。今天我做東,請方小弟也吃一碗餛飩吧。」說這就來拉方中兢的袖子。
方中兢只一甩袖子,便見吳連濤整個人撲通一聲摔在街上。陳吉采連忙把他扶起來。兩人都是紅臉上浮著青筋。他們二人早見識過方中兢彈弓厲害,今日看他隻身一人又沒帶彈弓,便大著膽子聯手去攔他。沒想到他閃躲起來倒也利索。
陳吉采罵道:「縮手縮腳的功夫倒是厲害。學的王八功嗎?」
吳連濤冷著臉道:「吉采賢弟,你不知方小弟這門家傳絕學嗎?一旦把脖子也縮進去,可是連餓虎都下不去嘴呢。」
這二人正尋思用什麼言語挖苦方中兢,好激的他張嘴對罵。卻覺鼻上一痛,一股熱血流入嘴裡,原來是結結實實挨了兩拳。
吳陳兩人都習慣了與人文斗,心裡也把方中兢當做讀書人,只防他彈弓,卻沒想到這人如此有辱斯文,上來就是兩拳。他二人怕再待下去還會吃虧,口中猶說道:「好小子,有日子等著!」互相攙扶著倉皇走了。
方中兢撣了撣衣袖繼續向前,卻見一個中年文士模樣的人又攔住他的去路。
「小伙子,你這樣動手動腳也算讀書人嗎?」
方中兢見來人穿戴的甚是光鮮,年約四十,頭髮梳的油光。雖然穿得像是個老紈絝,難得臉上倒是有著文人之氣。再看他周圍沒帶別的僕從。盤算著難道這人也是剛才那二人請來的?他此時既已脫離了方家,心中便再無牽掛,問道:「閣下難道也是來抱不平的?」
攔住他的人正是解縉,他打定主意要點化這後生兩句,再托出來意,坐等這小伙子對他感恩戴德,犬馬相報。卻猛然看見方中兢含胸拔背似乎要連自己也打了,連忙說道:「不是不是,我看那兩個狗賊不是東西,特為少俠來助威。鄙人家中有一犬子,不知少俠願不願意來我家做西席?教他讀書也好,拳腳也罷,每月十兩銀子!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