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不知其餘山寺里,桃花是否始開,明德寺的遍山梅紅卻已凋敗,雖然日常仍多信徒供拜,少了文人雅客及女眷賞玩逗留,後山的寮房便徹底清閒了,就有一個姓伍名喚世佑的少年,暫居在此,負責日常打掃整拾。
這少年還是老住持時便收容寺中,七、八歲的孤兒,險些病餓夭折,得明德寺庇容,這時也平平安安地長到了十五歲,因無處能去,便一直留在了寺中,平時幫著僧人照顧因病投醫的貧苦百姓,當然也會幹些灑掃打雜的活計。
少年雖然良善,卻沒有修行的禪心,故而並未得剃度,事實上在大周佛寺,不少設置有悲田養病坊,收容鰥寡、孤獨、廢疾者,是否信徒皆無關係,當然更不會強迫剃度受戒。
只是因明宗之後,原本應當由朝廷撥款的悲田養病坊漸漸成為佛寺「自負」,以至於各項物資短缺,其實已經造成不少廢疾失治,孤獨難得長庇,如伍世佑這樣的「幸運兒」越來越少。
伍小郎雖身世悲苦,性情卻甚豁朗,又很是聰慧伶俐,寄居佛寺後,常有機會為賞花禮佛的文人雅客引路跑腿,增長了「見識」,後來行為研墨抻紙時,竟然「自學成才」,認識了不少字,又開啟了過目不望的天賦異稟,強記得許多佳詞妙句,漸漸竟然也能討好文士,賺取不少賞錢。
他也不願在明德寺白吃白住,大部分所得都捐供了功德香火,只留些微薄,滿足唯一的嗜好——便是貪杯。
只住在佛寺中,當然不能公然觸戒,伍小郎但有閒睱,去附近集市沽酒,埋在後山門外那棵古榕樹下,白晝不得空閒,屢屢夜深人靜時分,悄悄開門溜出,飲上幾口酒,也算舒緩終日疲勞。
他以為瞞天過海,豈知自己這行為早被明空住持察知,無非不聞不問罷了。
不過後山門有時可會發生「驚悚事」,只過去每當發生時,伍小郎必然會陷入昏睡,不至於撞破惡行。
但這晚,竟然例外。
黃昏用完齋飯,伍小郎照舊倒頭便睡,至夜深人靜,料到看門的小沙彌已經安歇,便想著悄悄溜出滿足腹中酒蟲,行至半路,卻忽聽前頭似有挖掘的動靜,他大為疑惑,放輕腳步,借著一座亭台阻擋,又借月色張望。
竟認出果然正在掘土的兩人,似乎是時常跟著紀明府訪見住持的家僕。
伍小郎便更覺疑惑了:莫說紀明府今日並未來訪,便是來訪,此二僕役何故趁夜掘坑,難道是想盜竊梅樹?這也太荒謬了吧,明德寺梅林雖然盛名在外,吸引不少文人雅客前來觀賞,可優長無非是茂盛壯觀,只盜這一株兩株有何益處?
卻見其中一人忽然將鏟子佇在地上,一手撐著腰杆喘氣:「紀明府也真是,這些農戶,至多二、三十畝田產,也就值個五、六千貫,卻擔著殺人滅門之風險,真犯不著。」
另一個人也站直了身子喘氣:「你知道什麼,紀明府不是富家出身,單靠俸祿,上下打點都不足夠,不另想辦法謀財,縱然不愁養家餬口,卻又哪裡能夠收買得了人心?更莫說攀賄上官,也別小看了這二、三十畝,五、六千貫,數載下來,幹了十來起,不是就近十萬貫得手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學陽曲令之流,一任官下來,怎麼也有百萬資產,手上還不沾鮮血,一點風險沒有。」
「什麼沒風險,真沒風險,陽曲令怎麼就成了泉下鬼?」
「那也不是因為貪贓枉法呀,要是王妃真有把握將陽曲令明正典刑,也不會啟動暗殺了。說到底,陽曲令那行為顯然官場慣例,朝中又有人維護,連王妃也沒把握斬除,可又必須斷去毛大尹之臂助,才不得不行此下策,橫豎大尹也沒有證據,流寇、敵間都可用來頂罪,這糊塗官司,太后也難理斷,怎比明府行為,若曝露,因為私慾害殺平民,必獲死罪!」
「這你便不懂了!風險大,得益亦大,便如陽曲令,看似不存風險,官聲如何?明府這樣做,既得了實惠,又沒丟了名譽,才是兩全其美。」
「可這時情勢如此緊急,毛大尹必然會盯著太谷縣,明府竟然還敢為了奪占民田將人滅門,造成農戶棄田逃亡假象,難道便不擔心罪行曝露?」
「有明空住持助手掩飾,哪裡會有人想到死者做了明德寺花肥,就算發生
第764章 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