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和從來不是一見簡單的事,不是一次朝議,受降方列舉一、二、三,稱降者答應一、二、三,就能擊掌相慶,皆大歡喜。甚至天子已然決定議和,也不會立即在朝議時宣告主張,甚至也沒有急著為這一件事端召集重臣殿議,為了達到順利通過的目的,天子先要與親信們達成一致意見,朝堂上才能齊心協力。
但一國之君處理國政時先行「拉幫結派」,這當然有違規律,因為朝議殿議的目的,正是為了避免皇帝謬見誤國,所以要經臣僚討論,指出謬誤之處,杜絕禍患,自然也有剛愎自用固執己見的皇帝,往往力排眾議倒行逆施,大臣們雖然反對,卻無法阻止,所以古往今來,常有發生朝堂死諫、掛冠請辭事件,這樣說來皇帝既有獨斷專行的特權,事先「結黨」私商顯然就毫無必要。
可當今天子賀洱,顯然不具有這樣的特權,甚至連親政都是暫時,隨時可能被人質疑,讓韋太后藉口「德行有虧」,需要繼續接受「教育」,再次成為朝會時才出場的擺設。
又比如韋太后,她其實也難以做到獨斷專行,雖然她已具備了這樣的基礎,但她愛重名利,倘若她的主張無人支持,必須靠特權才能實行,必定會造成誹議,所以在各種朝議、殿議之前,紫宸殿與篷萊殿都會召開自己的私議,內部先統一口徑,縱然會商時產生爭論,只要取得人數上的優勢,那麼便是「從諫如流」,與獨斷專行無幹了。
總而一句,大周朝廷現今的議和,註定會更加複雜,起初的「鬥爭」,甚至基本與突厥無干,突厥使臣壓根不需出面。
這樣一來,無論是太后黨,還是蜀王黨,包括正統派,其實絕大多數人都不知突厥方開出的條件,他們現在討論的是是否應該議和,就更不提王淮准這樣的中立派,暫時被排除在外,完全不清楚其中隱情。
而相比蜀王的積極,這回太后卻顯得大是惰懶,也不過是如今韋、謝、元三大相國開了個小會,示意自己的主張是化干戈為玉帛,關於謝瑩先提主張,授意賀湛促成,包括突厥要求處死懷恩王一事,太后均未提起。
這也是韋太后一直以來的習慣,但凡不需興師動眾之事,自然也沒必要鬧得人盡皆知。
不過太后還是允見了突厥使臣。
而玲瓏台里這番對話,顯得要比蜀王府時直接了當許多。
「謝娘子十分掛念太后,臣奉令出使時,娘子千叮萬囑,一定代她拜問太后安康。」
因為謝瑩說服了阿史那奇桑求和,多少打消太后對她的怨氣,聽這話,不由蹙眉:「六娘既和親突厥,又聽聞突厥可漢對六娘甚為敬愛,何故仍以娘子相稱,難道突厥王廷未予封號品位?」
「吾國可漢早便想要賜封謝娘子可敦之位,奈何優魯可敦堅持娘子並非和親之公主,不應享有如此榮耀,故可漢這回也曾告囑微臣,懇請貴國賜封謝娘子公主名號,如此一來,優魯可敦無話可說,亦能向天下公示突厥與大周修好之誠。」
一個公主的虛名,韋太后自然不會鏗吝,毫不猶豫允准。
突厥使眉開眼笑:「太后對謝娘子果然慈愛,也難怪娘子雖嫁異國,仍然憂慮太后處境。」
「她有何憂慮?」這話韋太后並不怎麼愛聽,天子雖然親政,那也是先經她的允准,權力既然給了出去,她便有把握收回,何至於到處境堪憂的地步。
「謝娘子聽聞貴國國君、蜀王均曾反對受降懷恩王,然太后不僅受降,寬赦逆犯罪行,甚至恩封王爵,然而倘若懷恩王稱降只是權宜之計,日後又再掀生內亂……懷恩王雖說已然被太后控制,可太后是否確信懷恩王沒有子嗣在外,隱姓埋名圖謀不軌?」
這話正中太后的疑慮。
賀珝入京,未攜妻小,據他聲稱妻子早逝,子女亦都早夭,可太后掌握那名急公會的叛徒,卻堅稱賀珝已經將妻小家眷妥善安置,只不知藏身何處而已,太后當然也不相信賀珝作為圖謀帝位的人,會沒有子嗣。
再聽那突厥使說道:「今後貴國若再生內亂,太后豈不被質疑謬過,蜀王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質疑太后婦人之仁,輕信奸逆,誤國誤民,發動黨羽諫請太后退於內闈,交國政軍權交還國君,故而謝娘子方才說服可漢,由突厥出面,相助太后剿滅匪寇,畢竟太后一直主和,為貴我修好,可漢當
第1096章太后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