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十佳一覺睡到七點多才被保姆叫醒。起床洗漱,對著鏡子看了半天,發現自己的臉和眼睛都有些腫,大約是近來睡得不好的原因,用冷毛巾敷了一會兒,也沒能消腫,駱十佳也就作罷了。
有一陣子沒有剪頭髮,原本利落的短髮長到齊肩長度,掃在肩膀上有些癢,這讓保持了多年短髮的駱十佳有些不習慣。在房間裡找了半天也沒有可以綁頭髮的,最後拿了一根捆紙卷的橡皮經隨便綁了個麻雀尾巴一樣的髮辮。橡皮筋沒有捆繩,扯得頭髮有些緊。
到了飯廳,欒鳳已經就坐,見駱十佳下來,欒鳳說:「他還有半小時到,再等一會兒一起吃。」
在這棟冰冷華貴的房子裡,閆涵是絕對的主人。只要他要回來吃飯,不論多晚,欒鳳都會等。駱十佳也不知道她是因為害怕、尊重還是愛。
午飯吃的晚,駱十佳也沒感覺很餓,隨意找了張凳子坐下,也沒說話。欒鳳見駱十佳紮起了頭髮,有些意外:「要留長髮了?」她說著,無限感慨起來:「你大學畢業後,就再也沒有留過長發了。」
「最近沒剪而已,不準備留長髮。」聽說孕婦不能留長髮,會吸收孩子的營養。雖然有些荒謬,但做媽的人總歸是謹慎小心的。
「你這是拿的什麼東西扎得頭髮?」欒鳳看了一眼那光禿禿的土黃色橡皮筋,找來放在沙發上的毛線團:「拿下來,我給你捆點線。」
其實駱十佳也就綁一會兒,雖然緊點有點不舒服,但也不是不能忍受。可這一刻欒鳳的眼神和動作,讓她不由自主把橡皮經從頭髮上取了下來。
欒鳳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撐著皮筋,手指呈「八」字,左手輕輕將線頭捻到橡皮筋上,右手兩指一張一合,隨著她的動作,毛線均勻地纏在橡皮經商,不一會兒,毛線就徹底遮住了土黃色的橡皮筋原色。
欒鳳將捆好的皮筋遞到駱十佳手上:「這樣用不會扯頭髮。」
駱十佳接過那紅色的皮筋,手有些抖。
她自然知道皮筋這樣用不會扯頭髮。小時候她總是生病,家裡窮得飯都要吃不上,自然用不起那些花頭繩,都是欒鳳一根根纏出來的,用毛線這樣捻著纏著。花花綠綠的,很土很土,可那時候駱十佳一直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頭繩。
駱十佳看著欒鳳將毛線團收回去,又放回沙發上。這才注意到沙發上有一條正在織的圍巾。這十來年,自跟了閆涵,欒鳳在物質上就得到了極大飛躍,什麼都能買最好的,自然不需要自己動手做什麼。她原本也不是這麼勤快這麼有女性光輝的人。
可見她平時是多麼寂寞,寂寞到所有可以打發時間的事她都找來做一做。
欒鳳見駱十佳盯著那條圍巾,有些不自在地說:「隨便織的,你要是喜歡等我完工了你就拿去吧。」
「好。」
駱十佳用那紅毛線纏的橡皮經紮起了頭髮,又說:「正好缺條紅圍巾。」
母女倆大約有十幾年沒有這麼平靜地交流過。搬離那棟靠近鐵軌的破屋後,駱十佳就覺得和欒鳳的距離越來越遠了。那之後的許多年,駱十佳總會想起當初和欒鳳相依為命的生活,那時雖窮,可她覺得自己還是有一個家的。不論欒鳳對她再怎麼壞脾氣,她為她遮風擋雨的樣子,駱十佳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後來呢?後來,駱十佳穿著最美的衣服,用著最貴的東西,卻成了這世間寂寞飄蕩的孤魂野鬼。
母女倆也沒有太多話要聊,圍巾之事說完就陷入尷尬。正這時,閆涵回來了。停車的動靜讓欒鳳和保姆都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閆涵大約是剛從什麼談判桌上下來,黑色毛呢大衣里,是老式的西裝四件套,連馬甲都穿得齊整。他梳著一絲不苟的頭髮,露出稜角分明的面龐,眼神銳利,嚴肅中帶著幾分深沉。從不刻意掩蓋自己的年齡,皺紋在他臉上只是時光的痕跡,成功的印記。
如果他們從不認識,駱十佳也許會佩服閆涵的成就,認可他是個有魅力的男人。可惜……
閆涵就坐,保姆立刻麻利開始上菜,浩浩蕩蕩一桌子,以他們三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吃完,但閆涵顯然已經習慣這樣的對待。
用熱毛巾擦過手,他沉默開始吃飯。
保姆端上一鍋土雞湯,煨得有些油,遠遠就能聞到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