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名大抵沒想到李存禮會說出這麼一句迎合的話來，他有些詫異地看了李存禮一眼。
李存禮微微笑道：「殿下乃是李唐皇室，存禮自然不敢有絲毫的輕慢之意。」
這話說的仿佛當年和陵不是他一劍幾乎殺了李星雲一樣，李無名不知這一折，可他從來都不信任李存禮，故而聽過之後冷笑一聲，道：「我這一生，被人輕慢得難道還少麼？」
「那自然是他們有眼不識泰山的緣故。」李存禮笑容可掬道。
李無名臉上並未因李存禮的吹捧而露出多少喜色，他注視著李存禮，那張只剩下一層皮蒙著的臉上露出了幾乎可以稱得可怖的神情。
「有的時候，我真覺得把你的舌頭割了才是最穩妥的。」他低低道。「這張臉也是個禍患——只可惜，她信任你勝過信任我。」
李存禮臉上的笑容不見一絲一毫的變化。
「難道您是暗指存禮乃是薛、張之流，以色侍人麼？」他道。「那可真是太看得起存禮了，存禮乃是一介武夫，沒有那等本事。」
「薛懷義，張昌宗......」李無名的臉上發一瞬間閃過一點恍惚的色彩。「我曾聽人說起過那麼一個故事，當然，你的野心似乎還不及他們，所以我不會想法殺你。」
「你們兩個在吵嚷些什麼？」李絳瓔屈指在桌上彈了彈。「沒得叫蚩夢姑娘看了笑話。」
蚩夢現下顯然沒有多少看笑話的心情，她垂頭坐在一旁，臉上是依舊是一種如在夢中的茫然。
就好像是美夢一醒，什麼都沒有了。
她忽然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朝外頭走去。她想就算是有人喊她站住她也不會停下來的——這究竟都是為了什麼！她從十萬大山里走出來，就是為了這一段糾纏不清的愛恨麼？他李星雲是何德何能！她可是萬毒窟的聖女，是嬈疆除卻十二峒之外的無冕之王！難道她會心心念念一個李星雲放不下？
可她誠然是放不下的。
沒有人喊她，李絳瓔看著她的背影，神情幾近憐憫。
「痴兒。」她低低道。「然而世人誰不是痴兒？只是要的東西不一樣罷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看著的乃是李存禮。
李存禮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他為李嗣源報仇，當然也是一種痴。
「馬希崇將要登基，今夜府中恐怕會熱鬧非凡。」李存禮欠了欠身子。「殿下早些休息，養精蓄銳。」
這語氣對李存禮來說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粗魯無禮了，李存禮此刻卻是顧不得這許多，他站起來也往外走，遠遠地綴在蚩夢身後。
這一次去勸慰蚩夢，是因為蚩夢乃是一枚重要的棋子能幫他牽制李星雲，還是因為此刻那一點幾乎是同病相憐的心境？李存禮不大清楚，他本該覺得有關於李星雲的一切都是面目可鄙的，不過這樣長的時間過去了，他卻發現似乎可鄙的只有李星雲一人而已。
蚩夢覺察出有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她眼角的餘光掃見一縷白髮的時候，還以為是尤川又一次出現在了這裡，不過她很快意識到尤川仍在十二峒，他是不可能在此刻出現的。
來人是她最不喜歡的那一個。
李存禮。
她對李存禮永遠抱著戒心，對和陵的事情她是尚不知道，然而那種避忌幾乎是本能的。在嬈疆成長出來的人都曉得越是美麗的東西就越是要命，蚩夢當然也深諳此道。
她拿定主意不與李存禮說話，卻沒想到李存禮也沒有要與她搭話的意思，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
蚩夢畢竟還是沉不住氣。
也不過是盞茶時間，蚩夢便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李存禮心想蚩夢終究還是沉不住氣。不過她若是能沉得住氣的話，也不會給嬈疆帶來那樣多的麻煩了。
第三十四章 心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