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盛夏,整個京城都像這天氣一樣熱騰騰的,都在忙著種痘。雖然據朝廷的公告說如今天氣太熱其實不很適合種痘,但所有的人都十分熱情,有些被排在後頭的還不情願,都想爭著往前去。因為據說這頭一批痘苗都是安郡王妃監製的,那自然是最好的,誰不想先爭這個啊。
桃華也挺忙。之前在假痘苗風波里冷落過她的那些人家,現在又貼了上來,甚至比從前還要熱情。雖然對這種見風使舵的作法有點看不上,但世情就是如此,桃華也懶得計較太多,何況她現在扮演的角色正該走家串戶,為定北侯說人情,因此早出晚歸的也沒個閒。
如此忙碌之中,大理寺那樁用藥致死的案子自然就沒有人會注意了,開什麼玩笑,大理寺的人家裡就沒有孩子要種痘了嗎?你會請一個用藥致人死命的庸醫去給你的兒女種痘嗎?你能一邊請人去種痘,一邊說人家是個庸醫嗎?那自然是不能的。既然如此,安郡王妃怎麼會是個庸醫呢,又怎麼會用藥失誤致人死命呢?
什麼,你說首告的那個張氏?一介無知婦人,根本不懂半點醫術,不過是因為失了兒子傷心過度胡亂咬人罷了。至於她說郡王身邊的大丫鬟來賄賂過她讓她不要再提用藥失誤之事?證據何在?是,有銀票,有首飾,但那不過是郡王府心慈,憐她無親無故無依無靠,送些細軟讓她能過日子罷了。
所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大約就是如此了。同樣的證據,說你能證明黑就是黑,說你能證明白就是白了。
當然,大理寺一時也還不能就說張氏乃是誣告,畢竟也沒有證據能判定郡王妃當時斷定張氏之子必死乃是正確的。但是大理寺會拖,證據不足是嗎?那麼此案押後,待證據確鑿後再行審理。
安郡王妃是拖得起的,人家本來就住在京城,隨便什麼時候斷案都無妨,可張氏呢?她本就是被人攛掇著來京城的,如今安排她的人都縮了,她獨自一人在京城,能住多久?
&妃,成親王府又來人下帖子了。」玉竹捧著張灑金帖子進來,頗有些兒小心翼翼。王妃這剛從外頭回來,成親王府又來下帖子了,明明兩位小公子都不能種痘,偏偏三番五次的來糾纏,沒完沒了。
&人去回話,說我今日剛給人家種了痘,身上恐怕不乾淨,不敢去成親王府。」桃華也覺得有點頭疼。成親王妃這愛子之心的確可憐,然而糾纏到如此程度,也實在讓人可憐不起來了。
而且桃華這話並不是純粹敷衍。痘苗也是病毒,她現在天天接觸,可不敢保證身上就不沾帶一點半點的,成親王府那兩位體弱成那樣,若真是染上了就是一場大病。到時候成親王妃還不得找她拼命啊。
玉竹連忙點頭,剛轉出去又回來了:「王妃,親家太太來了……」
這說的是曹氏。
&麼今日來了,柏哥兒又不休沐。」桃華剛剛坐下打算歇會兒,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蔣柏華在隔離區那些日子,曹氏生了一場病,直到蔣柏華活蹦亂跳地回去看她,才漸漸好起來。這會子正該還在家裡養著呢,怎麼跑來郡王府了?
曹氏的確是瘦了好些,夏日裡衣裳穿得又單薄,瞧著簡直是瘦骨支離的模樣了。桃華看她這副樣子,真不知道是該可憐她還是該厭惡她:「太太這是怎麼了?柏哥兒還沒下學,後日休沐,我自然會送他回去。」
曹氏連連搖頭:「桃姐兒,你,你去看看燕姐兒吧,她——劉之敬要打死她了。」
劉之敬的事兒,桃華這些日子還真沒有理會過。劉老太太死後他就按制報了丁憂,當然更不會再來種痘處了。
&在家打燕姐兒?」
曹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他說燕姐兒氣死了婆母!」
桃華皺緊眉頭:「走吧,去劉家看看。」
劉家門上糊著白,裡頭一點聲音都沒有。玉竹上前叫門,半晌,裡頭才開了一條縫,露出枸杞不安的臉:「誰,誰呀?」
曹氏急忙上前:「枸杞,是我!」
枸杞頓時就想關門:「太太,老爺說了,不讓人進來。」
玉竹一把頂住門:「我們王妃來了,你敢擋著?」她如今在郡王府里好吃好睡,幾個月里還躥高了半寸,對上瘦小的枸杞,用力一推就把門給推開了。
這下,桃華一眼就看見了院子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