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黃光托開補腎膠囊的原因,這種藥肯定是醫藥代表給他一定的報酬後,委託他開的。不過這些是醫院的潛規則,他也不想在謝華面前點破,冷眼觀看黃光托還能說出什麼辯解的話。
黃光托坐不住了,就像一隻被踩到痛腳的野狗,開始亂咬人:「我在這家醫院工作十多年了,從來沒人敢對我有意見,你居然說我沒資格做一個醫生?你是什麼身份?敢這樣和我說話。」
鄭翼晨淡淡說道:「我是一個醫生,一個有良知的醫生,遇上這事,我就要管,沒人敢說你,今天我就要罵醒你,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別想轉移話題,說說看你用補腎膠囊治療重感冒有什麼醫療根據?」
「這……」黃光托頓時語塞,他的確是陷入了詞窮的窘境,只好用掉一個錦囊,求助現場觀眾,望著那個一直在發號施令的醫生:「蔣主任,你看……」
「媽的,剛才一副囂張氣焰,現在成縮頭烏龜,就要找人幫忙了。」被他稱為蔣主任的醫生名叫蔣國輝,是內科副主任,這群人中的最高領導者,自然要為下屬出頭。
他一肚子火,卻沒辦法發作,沉默了片刻,突然露出得意的微笑:「這位小兄弟不是西醫專業的吧?剛才你用的那些醫學術語,我讀了大半輩子西醫,都沒有在任何一本文獻中看過。」
鄭翼晨點頭說道:「我的確不是西醫專業,我是一個中醫。」
黃光托雙眼放光,腆著肚子,一臉不屑:「哼!什麼表證,里證,還有邪氣這些詞彙,是那些故弄玄虛的中醫才會用,你在西醫醫院,用中醫的理論質疑我開的藥,也不怕閃了舌頭嗎?」
這話一出口,立刻得到在場人的贊同。
「沒錯,用中醫理論批判西醫用藥,簡直不知所謂。」
「牛頭搭不上馬嘴,八竿子打不著一塊。」
「就像在張學友的演唱會大聲說「我愛黎明」一樣欠扁。」
面對眾口一詞的指責,鄭翼晨面不改色的說道:「我是中醫沒錯,但我沒有故弄玄虛,是真是假你自己心裡清楚。」
黃光托也不回答,只是望著謝華說道:「你說說,你到底是一個有多年臨床經驗的西醫,還是一個來西醫院招搖撞騙的中醫,哼,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
他一直在旁觀察謝華,老人幾次拉著鄭翼晨袖口想要離開的舉動都落在他的眼裡。
「一個怯懦膽小的婦人,對上一班經驗豐富的西醫和一個毛都沒長齊的中醫,看你能怎麼選?」老人的懦弱是寶貴的資本,他決定利用這一點徹底打垮鄭翼晨。
謝華看了看黃光托,又看了看鄭翼晨,心中搖擺不定,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
在場人則趁機起鬨,一番冷嘲熱諷。
「要腳趾頭想都知道怎麼選吧?」
「就像是禿驢頭上的虱子,明擺著。老太太你用得著考慮那麼久嗎?」
「你如果信中醫的話,就不會來西醫院看病了,來西醫院當然是相信西醫,再說了,一個在西醫院出現的中醫,中醫技術也好不到哪裡去。」
「就算他醫術好,中醫理論紮實,難道還比得上我們這群臨床經驗豐富的醫生嗎?」
「黃醫生,我們絕對站在你這邊支持你!」
在眾人的哄叫聲中,黃光托抱拳行禮,對同事們對他的支持表示感謝,鄭翼晨對自己的診療技術十分有自信,知道自己是正確的,可他更明白眾口鑠金,三人成虎的道理。
真理一直都是站在多數人那邊的。
很明顯,黃光托人多勢眾,而他卻是孑然一身。
當他望向目光閃爍,面色數變的謝華時,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眾人的嘲諷,會成為壓垮這個懦弱的老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果不其然,謝華經過一番思索後,突然走上前去,從桌上拿起處方單,轉過身子,低著頭走向門口。
黃光托知道這個老人終於妥協了,與那些在旁鼓掌,大叫「老太太深明大義」的同僚們對視一眼,心下得意:「哼,無知婦孺!」
而鄭翼晨心中的失望則達到無以復加的程度,他為老人的愚昧感到心酸,為黃光托的醜惡感到厭惡,為自己資歷上的短板感到憤怒。
他艱難的挪動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