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區邊緣的一處公墓,卡爾已和阿曼妲祭拜過她的母親,最後他們一同來到查理斯倫道夫簡樸的墓碑前。
碑上只刻了姓名和生卒,沒有碑文,顯得格外乾淨。
卡爾彎下身來,獻上一束馬蹄蓮,而阿曼妲則將她最近疊的所有紙花小心翼翼放在馬蹄蓮旁邊——五彩簇擁著潔白,簡樸到冷清的碑前多了幾分生動。
那位亡靈已經消散在求道者之門後,那位父親不在這裡。
卡爾默默退開幾步,給阿曼妲留下與父親交流的空間。
「爸爸,我來看你了……這些紙花我剛才給了媽媽一半,剩下的你留好,一會你們可以互相挑一挑,選自己喜歡的。」
「海勒叔叔也在,他今天來接我了,叔叔是特別好的人……我下午還有點不敢相信,懷疑過叔叔呢。」
「爸爸,沒想到你居然認識海勒叔叔,你也沒你以前說的那麼沒出息,是不是你交朋友的眼光很棒呢,只可惜你沒看到你的朋友都成了勳爵啦。」
「一會叔叔要帶我去買些東西,以後我就能重新去上學了,叔叔說我可以讀到煩了為止,不過我想大學畢業之前我都不會煩的。我以後會報答叔叔的,別擔心,爸爸。」
「不過……你連我喜歡的裙子顏色都告訴海勒叔叔,叔叔還沒有孩子,你和他說我是你的公主天使什麼的……我想我要是海勒叔叔就該打你了。」
「爸爸,明年天氣暖和了,我會穿蛋糕裙來看你的。」
「……謝謝你為我做了那麼多,我以前怪過你很久,不理解你為什麼寧可死去都不治傷,我還以為你下定決心要拋下我一個人……真的對不起。」
「爸爸,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阿曼妲輕輕擦了擦石碑:「我愛你,永遠。像你愛我一樣。」
片刻後,女孩走回卡爾面前,與他對視,卡爾注意到她來到墓園以後,一直都帶著恬靜的笑意。
他感到一陣恍然。
卡爾已見過太多生離死別,來過太多次墓園,甚至親手為他人立下過數次墓碑,為那些曾鮮活的人獻上花束,掃去碑上浮塵。墓園裡每一方墓碑都橫亘生與死的界限——有人躺在裡面,有人在外懷念。
丈夫與妻子,青梅與竹馬,父母與子女……那一方相隔的墓碑是雙方跨不過的永遠,他見過太多在這裡淌淚的人,他們都在痛徹心扉後清楚的領會了這一點。
阿曼妲倫道夫當然也知道,但她方才似乎並非在緬懷亡故的父親,只是與沉默的查理斯閒談——仿佛跨越了生死的邊界,告訴他不必擔心。
她才十一歲,僅此而已,萬般無力的年紀卻關不住一顆自由堅韌的心。
查理斯倫道夫,卡爾不久前才見過他真正意義的最後一面,現在,在面前的是他的女兒,流著相同的血,相同的堅韌不屈。
他的女兒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平靜柔和,面帶釋然與希望的笑意,她雖不曾被擊潰,卻也失落茫然,今天離開孤兒院後她才仿佛重新煥發了生機,在父親的墓碑旁充滿生命力地仰望自己。
卡爾仿佛又看到了那位對自己行禮的亡靈,看到了他在魂飛魄散的最後一刻鬆開的眉頭,以及談及女兒時的深沉愛意,極盡折磨,仍是抹不掉他對女兒的愛與思念。
他從死後,就一直默默站在阿曼妲的後面,無言的守護她,明智的不以亡靈姿態插足她已經沒了他的人生。
也許阿曼妲就是知道這一點,剛才才能如此輕鬆地對著墓碑說那些家長里短吧。
她一定是知道的,死亡帶走了她的至親,卻不曾帶走他們的愛。
愛永恆不滅,活在每一個被愛者的靈魂里。
「海勒叔叔。」阿曼妲眼角彎彎,「您在看我,還是在看什麼呢」
卡爾溫柔地笑了,輕聲回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與你父親同樣的堅韌,阿曼妲。」
「爸爸確實是的,我們以前生活清苦,別人看不起我們,但他一直能讓我和媽媽感到是被深深愛著的。」
「看不起……」卡爾複雜地望著那座墓碑嘆道,「人的品德是否值得被尊重,與他的出身和薪資從來無關,而是他堅韌的、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