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幾日,練習時已不再全身戰慄,可劍法也沒多大進步,成了個不上不下的局面。閒時口訣在腦中翻轉,似乎看出些什麼,又摸不著抓不住。有次悄悄默寫在紙上,待得夜深人靜,獨自關在小房間中,桌上點起一盞昏暗的油燈,雙手支著下巴,眼睛幾乎都要貼上紙面。這在他早已背得滾瓜爛熟,卻未深入細思,趁晚間清靜,將每一字逐一拆開詳解,同時結合起練功時身體各器官的異同感受,逐漸稍入門路。到得最終,油然而生豁然開朗之感。但他極重面子,尤其是在仇家面前,更加不能丟了半分顏面。於是瞞過眾人,起早貪黑,先在暗地裡自行練習,等得足夠滿意,才正式給江冽塵試演。劍氣在夜晚帶起道道白光,靜謐中任何細微響動都聽得一清二楚,氣勢又比白天強過了一倍。最終收勢時騰身而起,手臂慣常揮出,還未等看清,就見面前一棵大樹轟然倒地,騰起塵土瀰漫。玄霜半舉起袖子,遮在眼前,腦中想到的是武林高手僅憑一劍之氣,將一列大樹盡皆砍倒,姿態瀟灑已極。早就深深盼望自己也能具這等功力。江冽塵靜靜看過,經玄霜幾番催促,才道:「馬馬虎虎算你通過了。正好前些天拖下個任務,這就隨我走罷。」
玄霜這一回真哭喪起了臉,自己依他所言,日夜苦練,最終直令得自己喜出望外,在他眼裡,還不過是一句「馬馬虎虎」便罷。沮喪許久,腦中忽然一亮:不管他賞識與否,練成功夫的好處總還在自身,到時打敗李亦傑,就可趾高氣揚的說幾句風涼話,都是遲早之事。
—————
身在權力中心,爭鬥一時半刻也不會稍停。混亂中宮廷內外各有行動,程嘉璇時常前往攝政王府,如實稟告「最近凌貝勒總像是很累的樣子,白天讀書會哈欠連天,練完武功,就腰酸背痛的。女兒留心許久,總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來。」多爾袞奇道:「莫非他已在暗地裡籌謀?你再給我盯緊了些,密加探察,有情況速來回報!」玄霜這一次不論何事,都攤在了明面上,正因一切太過尋常,才讓程嘉璇抓不出破綻來。在多爾袞面前也就一拖再拖。
這天正好是玄霜滅了「仁義山莊」,回宮後累得倒頭就睡,第二天也直躺到日上三竿。程嘉璇來探過幾次,他都只是隨意揮揮手,拉過被子抱在胸前,翻來覆去,躺得四仰八叉,繼續做他的美夢。後來覺得悶乏無趣,乾脆叫程嘉璇坐在一旁,陪他說故事取樂。雙眼半眯著,一派悠閒懶散。等到又是昏昏欲睡,耳邊忽然聽到一聲響動,似乎有人腳踩瓦礫,輕步疾行。那人已自忖謹慎,但玄霜如今功力非同等閒,任何細微聲音都逃不過耳朵。當即瞪大雙眼,恰好看到一個黑影在眼前掠過,門板前又閃現一道陰影,隨即隱沒不見。莫非吟雪宮又進了刺客?這回困意全消,一骨碌爬了起來。四處張望一番,低聲道:「小璇,你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程嘉璇倒給他嚇了一跳,眨眨眼道:「沒有呀!是你自己做夢了罷?好啊,騙我給你講故事,害得我口乾舌燥,你倒是舒舒服服的在一邊睡大頭覺?」
玄霜哼了一聲,道:「幼稚!像你這種淺薄無知之人,是聽不出來的。也怪我自己不好,何苦浪費口舌,對牛彈琴?」順手在床邊抓過一件衣服套在身上,邊繫著扣子,同時翻身下地,一步跨到門前,先附耳細聽片刻,遂將門板稍稍推開條小縫,眯起一隻眼睛,湊了過去。程嘉璇只覺好笑,道:「這是幹嘛?在自家還要做賊麼?」玄霜迅速做個「噤聲」手勢,又將縫隙推得更大了些。就見福親王與上官耀華正在殿內,與沈世韻寒暄幾句,三人各自分賓主落座,遣退一應下屬,又將大門牢牢關緊。玄霜「咦」了一聲,暗道:「莫非那刺客是來刺殺福親王,想嫁禍給吟雪宮?」有此一想,不但不存慌張,甚至還有幾分幸災樂禍之念。心道:「惡有惡報,這回叫你也嘗嘗,給人栽贓陷害的滋味!」但躲在斗室內,聽得斷斷續續太不過癮,稍加思索,笑嘻嘻的招呼程嘉璇道:「喂,想不想去見見你的耀華哥哥?」
程嘉璇頓時羞紅了臉,嗔道:「你便是取笑我!再說,那也不是想見就見得著的。」這一說來,已承認她確是有所動心。玄霜淡淡一笑,道:「我會法術,包你心想事成。」想到她與上官耀華真是親兄妹,那句玩笑話卻怕是會一語成讖,頓時一陣悶悶不樂。程嘉璇心道:「真有本事,你叫『他』……叫他娶我,待我好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