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中,早晨的號音,已經是每個人都習慣了的一種聲音。
憑著這個聲音,不用再抬頭看日頭,也不用再去弄什麼沙漏或者點香,甚至都不消再考慮時辰這樣的事情。
因為,從睜開眼的這第一聲號音開始,每隔半個時辰,莊園內外,都會用牛角、大鼓乃至青銅或塤,發出一些已經被人熟知的各種聲音,告訴你該去做什麼,不該去做什麼。
有時很多人都會去想,公子到底是用了一種什麼法子,能教時辰如此精準?
比如,第一遍號音響起,必是最後一遍雞叫。然後到日出時,牛角就會嗚嗚地吹響。到第三遍鼓聲雷動,這時一定就是天色大亮。很多好事者,曾經不眠不休,掐著指頭,點著香頭,做了很多次對比,最後都不得不偃旗息鼓,自己灰溜溜地自動消失了。
當然這是普通人的想法,對司馬玹、董琦這樣的胸懷韜略的精英階層,他們想得可就深遠多了。
這種聲音,往小了說,不知不覺成了家家戶戶的一個報時器,一種晴雨表。往大了說,說它是利國利民的國之重器,也都不為過。因為,單說一條,倘若戰事來臨,一旦將這種聲音用於聯絡,示警,進退等等方面,那豈不是千人、萬人都形同於一人,這還了得嗎?
但是對於李憕一家,這種聲音,在最初的幾天早晨,卻無異於最痛苦的噪音。
不過,已經得到李玄首肯,再也不用躲在深閨活在對劉域及其這個莊園想像中的李微,連同她的貼身丫鬟紅兒,卻對這裡的一草一木,包括這個所謂的「噪音」,每天都是愛屋及烏地充滿了濃濃的興趣。
「紅兒,他、他走了麼?」
每天一大早,號音一起,紅兒就會爬起來,跑到院子外去看與她們一牆之隔的劉域,今日又會弄出什麼動靜。
李微也很想看,但她卻不能真的這樣去做,即使爺爺和父親沒有盯著自己。
當然,自己不瞧,但這並不妨礙張嘴去探問。
昨日號音響過之後,隔壁院子的他,又是自己跑出來,好像他屋子裡永遠都沒有一個丫頭伺候著,自己穿衣,戴帽,然後圍著院子,像一頭小叫驢一般,將自己累個半死跑上很多圈。
一邊跑,一邊還嘴裡喊著號子,嘻嘻。一二三四,一二三四,真不知他這是叫的什麼曲子。
一身大汗之後,這才去洗漱。
就是這洗漱,愣是讓紅兒纏著她說了好幾個晚上。
「小姐,你說他怎麼了,為什麼每天早上都要將那樣一個東西塞到自己嘴裡,然後刷呀刷呀,弄得一嘴白沫子,然後卻不吃下肚子去,又把它們呼嚕呼嚕吐出來。哎呀呀,公子、公子,他好生奇怪……」
可是紅兒瘋了麼,不停地說,不停地問,就是把嘴皮子磨破,她兩人也依然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呀。
好吧,反正也不懂,白沫、跑圈什麼的就不去說它了。今日,卻是不管什麼臉面了,反正有爺爺在前面護著也不敢有人嚼舌頭,就跟著他,瞧瞧他一天都在做些什麼!
「小姐,你弄好沒有?快些兒呀,公子他好像帶著那個大黑熊要出門了!」
「什麼大黑熊,紅兒,那是他的貼身護衛胡車兒,不許亂叫!」
說著,李微一身戎裝地從內室走出來,只看得紅兒呆呆地發了好一陣愣怔,方才拍手笑道:
「小姐,小姐,你這模樣,公子見了,一準認不出你來了。」
「是麼,」李微似乎也很滿意自己的這身裝束,低頭瞧道:
「他認不出最好,我們就低頭在他後面佯作別人,瞧他何時能認出我來。認不出也好,他一天做些什麼,正好我也可以心裡有數了。」
紅兒撇撇小嘴,不相信道:
「小姐別騙紅兒了,他若今日認不出你,今晚你不哭麼?」
兩人嘰嘰喳喳邊說便走出自己的院子,先躲在門口探出頭盯著劉域走出旁邊自己的院子,然後又在胡車兒的護衛下,笨拙地爬上馬向莊外緩緩馳去,紅兒才低笑一聲回頭道:
「小姐,瞧見公子騎馬了麼,笨死了,還是那次我們在臨洮城外路旁等他一個樣子,一點都沒有長進。嘻嘻,連小姐的騎術還不如。」
李微作勢臉一沉,嬌喝道:
0107、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