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松的寶馬七系並沒有開太遠,就停下來了。
司機回頭問:「小少爺,咱是回雪姨在在這邊的家嗎?給您煲了湯又做了接風洗塵宴,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張松從車上下來,理了理歪了的白圍巾,重新背起包:「肯德基。」
路邊是家kfc,紅色招牌下面白鬍子老爺爺笑得慈眉善目。小鬼走進去,買了份全家桶,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他拿出手機,打開支付寶,進入綁定的生活繳費版塊,把成都肖重雲那個店面的水電費交了。他又翻出裡面存的往期繳費記錄,把下個季度香水店的房租轉到指定的銀/行卡上,給房東老闆發了條簡訊,說明房租情況。
一切辦完小朋友看了眼支付寶餘額,上面只剩三百塊錢。他想了想,又去把下個季度的網費也繳了。
繳完之後,郵政儲/蓄卡飛進來一條簡訊,提示他餘額只剩下十位數。
這是張松的學費卡,上面每一分錢都是他(從肖重雲身上)掙來的,來之不易,平時只用在交學費上。現在他馬上就畢業了,只差一場答辯,學費是用不著了,今年的這筆錢竟然就空了下來。其實張松還有一張卡,是他爸給的,餘額挺久沒查了,反正隨便刷。那張卡當初遞到他手上時,就沒怎麼用過。這種卡他記得父親手裡不止一張,當時正在家中聚會,父親就給了一張給那時坐在他懷裡的女人,看見張松背著書包回來,又遞了一張給他,呵呵笑道:「要去外地讀書了,好好學習,將來接我的班。老張家就靠你了。」
當時他把卡接過來,放口袋裡,回房間後噁心得受不了,就拿個公交卡套套起來,放在公交卡背面,隨便扔包里。後來去c市讀書,有一次錢包丟了,沒辦法把這張卡翻出來刷了一次,才知道額度驚人。
張松便把這張卡取出來,盯著看。
他想他其實也算個有錢人。
今天周天皓問的時候,張松差一點就說了。只差那麼一點點,但是他最終克制住了。因為聽周天皓的意思,老師在那邊過得似乎不差,而有些東西,是可能是那個人想用命來保守的秘密。
那時周天皓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語氣竟然還很誠懇:「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就考點別的問題吧。你跟肖學長也有幾年了,他和張文山的關係,清楚嗎?」
張松想了想:「不好。」
「我也覺得不好,」周天皓道,「有多不好?他以前對我用過這樣的形容——」
周天皓探過身來,壓低了聲音。他說的話似乎是肖重雲以前說過的,因為常常放在腦子裡反覆思量,因此說出來格外順口:「他們相互,都恨不得對方死。」
「我老師,」張松道,「沒有那樣的想法。如果非要說的話,他就是一直在躲,恨不得一輩子見不到雅舍那個張總。」
「你知道為什麼躲嗎?」
「老師以前說過,」他想起不是很久以前,那個冬日的冷夜,「雙龍奪嫡。」
「張文山贏了。」周天皓點點頭,贊同道,「我學長輸了,確實是這樣的。可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按理利益早就瓜分完畢,還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他能用什麼東西威脅肖重雲,讓他在『蜀錦』這件事情上,甘願自己擔罪責,為張文山分鍋?竊取出賣商業情報都是刑事犯罪,並不是輕飄飄能帶過去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張松想起那個夜晚,張文山離開之後,他衝進那個滿是炙熱香氣的房間。
那時肖重雲躺在床上,幾乎不算穿了衣服。那些留在他身上的吻痕,赤/裸裸地,像烙鐵一樣烙在他的記憶里,以至於在無數個寂寞的深夜,揮之不去。那時他架著幾乎站不穩的老師,走到外堂新鮮的空氣里,又怕風冷,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為他裹上。
其實那時他並不是覺得風冷,只是不敢看那樣的痕跡,總覺得如果再多看兩眼,會有什麼罪惡的,齷蹉的,不可告人的魔鬼念頭,在他內心深處生根發芽。因此他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了老師滾燙髮熱的身體。
那時的老師,躺在外店的一張破躺椅上,好長一段時間都一動不動,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看上去脆弱可欺。
張松實在不敢多看,只好出門找二十四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