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牌》中蛛網式的敘事結構,證明顧前是有著多線敘述能力的。但是他往往不願意花心思在敘述結構上,更多地把重點放在表現邊緣人物的心態上。
這跟他的文學追求有關。
每個作家在意的東西可能都不一樣,所以表現出來的東西也都不一樣,不然這世上也不可能出來那麼多文學流派。
一頓飯吃到最後,只剩顧前一個人還在喝酒。其他人自己停了,當然也不會讓顧前喝多,商量著就結束了飯局。
韓冬酒意還淺,所以就由他負責送顧前回家。
於東和蘇桐把兩人送到排檔門口,韓冬去取自行車的空當,顧前一隻手抓著於東的手,另一隻手搭在於東的肩膀上,打著酒嗝說道:「於東,你人不錯,酒量也不錯,打牌……打牌還有進步空間,下次有機會我單約你……不行,還得叫上他們倆,不然湊不齊一桌牌,嗝——」
「行了,行了,誰跟你一樣沒事天天打牌。」取好車的韓冬拽著顧前的胳膊把他拖到自行車後座上,跟於東和蘇桐揮了揮手,然後蹬上自行車走了。
於東看著有些吃力的韓冬,問蘇桐,「就讓他們這樣回去,不會有事吧。」
蘇桐搖了搖頭,「不會,以前常有的事情。而且韓冬喝酒有把握,還清醒得很,肯定能把顧前送回家,咱們也回去吧,你還能騎車麼?」
「能。」於東拍了拍胸脯,「我甚至可以送你回家。」
「不用。」蘇桐說著就點上一根煙,然後推著自行車上去了,蹬了兩步後,他扭頭朝於東喊道:「回去路上慢著點。」
於東一直目送著蘇桐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才去取自己的自行車。他就這樣雙手扶把趟著車,也不騎上去。
飯店這邊離他們學校沒多遠,他準備慢悠悠地晃回去,正好能散散酒氣。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忙著《七號監獄》稿子的事情,難得有這麼一個晚上出來放風。
此時新街口附近的夜晚,已經初露繁華端倪,雖然街道旁的路燈昏昏黃黃的比月光亮不了多少,但是路邊飯市卻很熱鬧。
有的飯店雖已打烊,店家卻沒閒下來,客人走了之後,又開始忙著準備明日所用的食材。
於東沒走一會兒,就見有人在路邊殺魚。大晚上的沒人管,很多店家就把活放在門口乾,殺魚宰雞、洗碗刷盆,弄完之後用水一衝。
這也不是個例,大家彼此相仿,形成慣例,所以每到晚上,路邊都是沖洗後的水,像是剛下過一場雨。
於東推著車也在小心防備,生怕那個店家沒注意,一盆水潑到他頭上。
「於先生?」
於東忽然聽到後面有人喊他,聲音中有些試探和不自信。
他轉頭看去,剛才殺魚的小年輕正抬頭看著他。
「你是?」於東把眼前這張年輕的臉放在腦海里過了一圈,也沒想起來是誰。
見到於東回應,小伙子興奮地站起來,沖於東小跑了兩步。
「於先生,是我。」到了跟前,小伙子揮了揮手,說道。
於東被他這動作嚇了一跳,因為這傢伙手上還拿著殺魚刀,怪嚇人的。
可能小伙子也意識到不妥,拿刀的手往回收了收,「於先生,是我,阮小虎。」
阮小虎……
於東想起了這個名字,只不過……他又認真看了看眼前這個年輕人,確實找到幾分相似。
只是這點相似之處還要認真觀察才能發現。
當時在車上的阮小虎頭髮很長,遮了半張臉,衣服也是又髒又亂。而眼前的阮小虎剃了個平頭,雖然圍著圍裙,卻能看出來內裡衣衫整潔。
而且他之前被遮住的半張臉現在也露了出來,隨著他笑,能看到一個淺淺的酒窩。
「你,最近好像還不錯。」於東心中感嘆,如果不是被叫住,任他自己怎麼也認不出這個陽光乾淨的少年是阮小虎。
「我找了份工作,在飯店幫工。雖然工錢不多,但是老闆對我很好。」
於東能看得出來,阮小虎臉上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幸福這種東西很難裝得出來,那是人們一眼就能看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