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宅東院庭中,才移植來不久的小樹長出了小小的花苞。
杜五郎給樹澆了水,聽得柳湘君喊他用膳,轉回大堂,只見桌案上擺著熱騰騰的羊排、胡餅與幾樣時蔬。
「先去洗手吧。」
柳湘君說著才動身,薛三娘已舀了水,在檐下給杜五郎沖手。
「六郎說飯前洗手,又說孩子們長身體之時得多吃肉。」柳湘君給杜五郎遞了羊排,「五郎經營炒菜,莫嫌棄家裡的廚藝。」
杜五郎想了想,才反應過來這「六郎」指的是薛白。
「炒菜吃多了不合我口味,還是伯母蒸的羊排好吃。薛白怎不來吃飯,這家裡處處只見他留下的規矩,卻是一兩天沒見他的人了。」
薛嶄正捧著一塊羊肉猛啃,塞得滿嘴流油,道:「六哥捂仔夾里。」
杜五郎聽也聽不懂,嘆了口氣,道:「乾脆把西後院的院門一關,與他分家過算了,往後他與青嵐在那邊一家。」
這句抱怨真是說到柳湘君的心坎里了。
她早覺得薛白這孩子萬事都好,唯獨與她不親近,住著小獨院,有時覺得像是鄰居。
反而這杜家小郎君為人熱忱,細心,真是個好孩子。
薛嶄放下手裡啃乾淨的骨頭,道:「六哥不在家裡,他帶著青嵐姐去山裡了,五哥不知道嗎?」
「哦,他與我說過。」杜五郎道:「我忘了。」
薛三娘不由低頭偷笑了一下。
杜五郎目光迅速一瞥,心知她能領會他的風趣,好生得意。
忽然敲門聲響,管事薛庚伯忙跑去迎客,隱隱有對話聲傳到前院這邊。
「你家阿郎還未歸來?可婚事總得辦的。」
「」
不多時,薛庚伯回來,低聲道:「大娘子,是蕭家來了。」
柳湘君遂讓女兒們都避了,拉開屏風,煮水煎茶,在大廳待客。
杜五郎已猜到來的是哪家。
果然,一對錦衣父子領著僕役進了堂,那十六七歲年紀的少年就是婚書上說的蕭璠,長得竟確實還不錯。
杜五郎愣了一下,他平素開玩笑歸開玩笑,此時忽然有些慌了。
「薛家大娘子有禮了,天寶五載初,你我兩家約定婚書,蕭家已下過聘禮,想必如今該履行婚約了吧?」
蕭家算是客氣的,因理虧的確是柳湘君。
當時,蕭邡之剛遷為京官,被薛靈以平陽郡公之後的名義騙了,下了極豐厚的聘禮要給兒子娶薛三娘,結果被薛靈一轉眼間輸得精光,蕭家聽說後仔細一查,發現薛家還欠著巨債。
薛白的意思是還了聘禮,婚事便算了,三娘年紀還小,不必高攀蕭家。
柳湘君有些猶豫,萬福道:「這樁婚事,原本蕭公你說作罷了」
蕭邡之擺了擺手,嘆道:「那是因薛靈太過份唉,但不必牽扯到小兒輩,婚事照舊便是。」
「可」
「薛家想要悔婚不成?」
柳湘君無話可說,她其實覺得這是樁好婚事,唯一的顧慮只是薛白不贊同。
蕭邡之見她不應,道:「既沒有悔婚的理由,兩家請期、迎親」
「不行!」杜五郎忽然站起。
蕭家父子目光看去,皆感疑惑,心道人道薛打牌風采不凡,如何是這般長相?
「敢問可是薛六郎當面?」
「不是,但我與薛白情同手足,他的意見便是我的意見。」杜五郎以一種不顧一切的態度擺著手道:「這樁婚事,不成!」
「為何?」
杜五郎激動道:「伱家先悔婚,結果又出爾反爾,不肯退婚,無非是嫌貧愛富,絕非良配!」
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蕭邡之一愣,怒氣上涌,強自壓著,道:「誰家婚姻不講究門當戶對?你家嗎?!」
杜五郎頓時被嗆住,杜家當然也講門第,他阿爺安排兒女婚事最看門第了。
但他下意識往後院方向瞥了一眼,想到薛三娘,心中底氣一壯。
他可不一樣。
才不是因為薛家如今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