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興男公主神色有些疲憊半躺在胡床上,宮牆外的喊殺聲已經持續竟日,但已經不能讓她心緒有太大波動。
新年後入苑來,已經過去了一個月,這一段時間小女郎可謂飽受折磨,每每閉眼便不時夢見沈哲子所描述那種悽慘畫面,以至於頻頻在午夜驚醒,原本有些圓潤的小臉也日趨消瘦下來。當亂軍真的衝上覆舟山時,公主心內的驚懼達到了極點,但看到亂軍只是在牆外山坡叫囂,始終沒能衝進苑中來,心裡才漸漸鬆了一口氣。
如今她已經什麼都不想了,只是謹記沈哲子的叮囑,一旦苑中宿衛撤離,即刻帶上母后自通苑方向衝出宮去,屆時無論多大兵災,通苑內都有人接應。
如今的小女郎,已經將沈哲子視為唯一依靠,對於他的話奉若聖圭,只要苑中還有宿衛游弋,無論外間發生怎樣的動盪,她都不再有所動容。
相對於沈哲子上次入苑的愉快經歷,興男公主在苑中居住這段時間卻頗為苦悶,因為亂軍兵臨城下,母后的心情越來越焦躁,加之台中久久不得消息通傳入苑,心內積攢諸多彷徨怒火幾乎都往公主身上傾瀉,每天都要將公主傳至殿中訓斥良久。
若是依照以往脾性,興男公主只怕早就要甩袖離開苑中歸家,但一想到自己若是離開,大舅又是那樣不可靠的一個人,母后和阿琉或都將淪陷於逆臣之手遭受羞辱,哪怕心內諸多抑鬱,興男公主也都咬牙忍耐下來。只是最近幾天推說有病,即便母后傳喚也不再過去。在家裡沈哲子對她都是呵護備至,哪肯再受母后那些無端責難。
正閉眼假寐之際,興男公主突然聽到身邊急促腳步聲,旋即便看到小娘子崔翎神色凝重行上前:「公主,宿衛已經大批撤離!」
「出發!」
興男公主聞言後一個激靈,困意頓時消散無蹤,當先邁步行向皇太后宮中。而在其身後,幾十名壯勇僕婦氣勢洶洶跟隨上去。那崔翎小娘子一手扣住彈弓,一手插在腰際鹿皮囊中,眼神則警惕的望向亂糟糟的苑中。沈郎於她家有大恩,既然將公主安危託付給她,哪怕捨去性命,她也要將公主完好無損交給沈郎!
此時的苑中,眾多宮人已成驚弓之鳥,她們又沒有逃亡之處,只能彷徨的在苑中打轉,間或望一望廝殺聲越發慘烈的牆外,臉上殊無血色。待看到興男公主這一行氣勢洶洶而來,不免更加惶恐,紛紛退避到道旁。
看到這些宮人們惶恐無依的樣子,興男公主心中諸多不忍,停下腳步來剛待要說些什麼,旁邊崔翎小娘子已經疾聲低吼道:「公主慎言!」
聽到這示警聲,興男公主銀牙緊咬,終究還是將涌至喉間的話咽了回去,眼下實在不宜橫生枝節,但在臨行過此處時,她還是忍不住指著那些宮人們喝道:「一個一個沒有眼色,就應該早早把你們趕出宮去!」
宮人們聽到這話更加惶恐,紛紛趴伏在道旁不敢抬頭,但亦有人敏銳的察覺到公主眼神與語氣略有不符,稍加沉吟後視線便望向苑城西北方,那裡乃是一處游苑,有小徑直通城外大江。
此時皇太后宮外聚集大量宮人,神色皆有不安,看到公主這一路人行來,有幾名年長宮人上前道:「長公主殿下,皇太后陛下倦意正濃,已經休息……」
「滾開!我要見母后,豈容你們阻攔!」
興男公主頓足呵斥一聲,旋即身後那些壯力僕婦們便衝上來,將這幾名阻攔者橫推出去。
看到此狀,旁人再也不敢阻攔,紛紛退到了一邊去。
興男公主徑直行入皇太后寢宮內,指著幾名侍立在宮內的宮人喝道:「你們退下,我要與母后私話!」
「興男放肆,誰給你膽量在我殿內喧譁!」
皇太后睡眠亦是極淺,很快便被吵醒,於內室略顯不滿的呵斥道。
「我只是心內不忿,究竟自己做錯了什麼,每日都要受母后歸咎呵斥!」
興男公主一邊大聲叫嚷著,一面率領幾名僕婦徑直行入內室,而後便看到母后半躺在榻上瞪著自己,臉色都氣得隱隱發白,心內雖有幾分氣虛,但還是壯著膽子吼道:「今日母后不給我一個解釋,我的心意實在難平!」
一些皇太后身邊宮人們原本尾隨上來想要勸阻公主,可是聽到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