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第二天從上午開始,沈宅便大門敞開,開始宴請賓客。
這種慶祝升官封爵的宴會,並沒有嚴格的時間規定,客人可以隨時到來,隨時入席宴飲。提供的飲食也雷同與後世冷餐會,賓客可以隨意指定飲食餐品,能夠做到滿足所有客人的口味需求,方可稱得上成功,也是財力的體現。
至於宴會的娛樂項目,最主要就是欣賞歌舞伶人的表演,興之所至,也有主人或客人親自下場奏樂起舞。精通一種樂器,也是重要的雅趣技能,音樂素養的高低,也是一個人文化素質的重要體現之一。
在這個年代,親自下場培養歌舞伶人的士族比比皆是。沈哲子老爹沈充便是其中佼佼者,號稱吳音翹楚,沈家的前溪別業甚至因此發展成為極為興旺的文化產業。
一名技藝純熟的伶人,高達十數萬乃至上百萬錢價格,可見吳地士人對其追捧。而同時期壯年奴僕的價格只在錢萬餘、糧數斛左右,哪怕身懷工藝者,也遠不及以色藝娛人者更受看重。
除了狎妓飲樂,又有投壺、樗蒲之戲,都是能夠調動氣氛的耍樂遊戲。當然這是稍顯粗俗的娛樂項目,更風雅的便是手談下棋、又或清談辯論,乃至於八卦時事、品鑑時人,吟詠詩賦,聚眾服散。
宴會既以沈哲子封爵為名,沈哲子自然要負責接待賓客。他的年紀雖然不大,但分量卻是很足。紀瞻就是時下吳地的天王巨星,作為其授經的關門弟子,沈哲子在旁人眼中自然也有了非凡的氣度。
在與人應對寒暄之間,沈哲子也知道了他在時下已經不再是籍籍無名之輩,已經擁有了兩個傳頌一時的稱號:紀瞻親口讚許的吳中瓊苞,還有就是與顧毗嘴炮對轟時傳揚出來的德鄉沈郎。
這一類的雅號,對沈哲子的裨益比那個關內侯的爵位要大得多。在時下這個世道浸淫越久,沈哲子就越感受到名氣的作用。或許名氣不能直接兌現為物質收入,但擁有了名氣,就意味著掌握了一定的話語權。名氣越高,一言一行對時人的影響力就越大。
個人名氣可以掌握輿論話語權,家族傳承的經義家學則就相當於對古典經義的解讀權,這都是逼格很高、意識形態鬥爭的有力武器。眼下的沈哲子雖然還用不到,但日後他想改革時弊,修正世風,這都是能夠派上用場的重要籌碼。
基於這個認知,對於名氣,沈哲子雖然不刻意追求,但也並不諱言,避如蛇蠍。所謂名位,本質並沒有好壞的區別,只有能否用之得宜的問題。
在接待賓客的時候,沈哲子也總結出吳興沈氏所交往家族的特點,多數為同郡的家族,又或際遇、地位相仿的世家,真正清望隆厚的則不多見。這倒不是以勢利眼看人,而是通過這個交際圈子,能夠更清楚認識到沈家在時下所處的地位。
比較讓沈哲子感到意外的是,義興周氏也有人出席宴會。聽到族人介紹其身份後,沈哲子不免嚇了一跳,真怕對方抽出刀劍來戳上自己一下子。不過看對方神態平靜尋常,並沒有什麼彼此深仇大恨的憤怒之情。
由此,對於時下各世家彼此糾纏聯合的狀態,沈哲子又有了一個更深刻的認知。老爹沈充抄了義興周氏的家,但被滿門殺絕的只有周札這一支,其他房支分毫無動。
因此如今的義興周氏與吳興沈氏並沒有什麼濃得化不開的仇怨,頂多是彼此關係冷落,而且還只限於沈氏東宗。義興周氏其中一些房支與沈氏西宗關係非常不錯,不乏姻親,彼此之間的聯繫,在某些方面甚至還要比沈氏內部東西二宗的聯絡要親厚得多。
世家大族,蛛絲密結,複雜情況,一至於斯。後世沈哲子了解這一段歷史,對許多人物行為都不理解。如今身處時下,才漸漸有所接受。一方是關係疏離的同宗遠房族親,一方是來往密切的自家女婿姻親,你會選誰?
這些人際關係的複雜性,通過沈哲子自己的交際就可以表現出來。
午後,庾氏庾懌、庾條兄弟二人聯袂到來,沈哲子親自接待,傾談良久。庾家這幾兄弟,庾亮強逼沈哲子入台城覲見皇帝,雖然是有驚無險,但殺己之心卻昭然,沈哲子絕不會與其善罷甘休!
但庾懌與老爹沈充在仕途上還有相互扶持的空間和餘地,而庾條更是沈哲子著重
0052 國士之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