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華宮。
皇貴妃靠躺在榻子上,一臉疲憊。
她不是個喜歡勞心神的性子,往日執掌後宮雖也有些繁瑣之事,卻不及近幾日「熱鬧」。
這後宮裡,終究是有一部分沉不住氣了。
她身處這個位子上,想與她一爭高下的其實很少。
後位空虛多年,她越不上去,且她沒有一兒半女,這個歲數想要生養也不容易,她就是後宮裡的一塊華美影壁,人人都看得到她,人人也就是看看她。
誰願意爭著當影壁呢?
不都是衝著大殿去的嗎?
後宮嬪妃們更願意在聖上那兒用心思,或者說,她們、尤其是有皇兒在懷的,盯著的是太子。
東宮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後宮裡傳言不少,偏當日聖上在翠華宮、小於公公又來回兩次,以至於一個個的,都想從翠華宮裡打聽出些內情來。
前幾天還能壓得住,今日是真的煩到了腦門上。
皇貴妃畢竟不是中宮之主,她也不耐煩天天一通姐姐妹妹的來問安,這麼多年定的都是初一、十五,一個月里煩兩天。
今天就是十五。
嬤嬤建議過讓她稱病作罷,皇貴妃沒答應。
她這兒遮遮掩掩的,越發顯得她知曉內情,也越發讓太子看起來會站不住腳。
這前朝後宮啊,還是得有太子殿下在。
太子穩當,她能安穩些,一旦東宮之位動搖,後宮的姐姐妹妹們折騰起來,這日子真就不好過了。
打起精神應付完了嬪妃,嘴上笑著、心裡嘆著,總歸是沒從她自己口裡透出一丁點消息去。
人都走了,留下她在榻子上躺了足足兩刻鐘才緩過些神來。
「後宮裡鬧,前朝也鬧吧?」皇貴妃輕聲問嬤嬤。
嬤嬤道:「畢竟已經十五了。」
後頭的話不用說,心裡都明白。
先皇后忌日是九月二十五,還有十天。
一旦聖上解了太子的禁足,太子面見聖上,一來二去的,以聖上對太子的寵愛,只怕前頭事情過了就過了。
翻篇之後,誰知道太子多久才出「鬧劇」呢?
最好是能藉機多關他一陣,多殺殺太子的威風,才能有機會再圖後事。
這也是沒辦法了,誰讓太子的年紀一枝獨秀,其他皇子委實太過年幼了,能不能沒病沒痛地長到太子這麼大都說不好,更別提將來能有機會一爭高下。
「聽說是在翻舊賬了,」嬤嬤壓低聲音,「說殿下對輔國公態度不夠誠懇……」
皇貴妃撲哧就笑了出來。
輔國公到底是怎麼受的傷,她猜到了些許,但畢竟也就是個猜想,且必須藏在心裡,斷不可能往外頭說道一個字。
同理,千步廊那兒也得謹慎著。
猜錯了,以此對李邵發難,那是自找麻煩;猜對了,卻這麼亂翻賬,就是違背聖意,成效不見得有多少,自個兒倒霉是逃不掉。
思來想去的,也就只能拿「態度」說事了。
徐簡是忠烈之後。
輔國公府戰功赫赫,老國公爺更是國之脊樑。
徐簡本人從前能武,現在文也不錯,而且他年輕,將來定有一番作為。
太子殿下卻對這樣一個根正苗紅、前途可期的臣子頗為「叛逆」。
叛逆是有證據的。
禮部觀政時,兩人之間就有矛盾之處,太子不太樂意聽徐簡的引導。
這次的虎骨之事,更是另一個「證據」。
圍繞這一些,紛紛揚揚的,沒少爭論。
「難為他們了,」皇貴妃這一笑就帶了幾分嘲弄,「也是各為其主,各想辦法,弄出這麼一個說辭來,絞盡腦汁了。」
正說著話,外頭來人稟了,說是御書房那兒傳話,聖上中午過來用膳。
皇貴妃的臉拉得老長。
「聖上心情大抵不好,」嬤嬤勸道,「您說,他會不會怪輔國公和郡主?」
皇貴妃搖頭:「不會。」
能伴君多年,還深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