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南朝泰和二十七年,篡了皇位、毒死泰和帝的陳錦之,僅在位一年,就死在了藩國的馬蹄下。
林庭筠躺在床上使勁兒得聽著宮牆外頭的聲音,兩隻手死死的攥著身下的乾草破席,勒得只教她手疼。
陳錦之啊,陳錦之,你到底是死在了我的前頭。
她渾渾噩噩地如此想著,苦熬了幾個月,終於等到這一天。
林庭筠忽地笑出聲,沙啞低沉的聲音在破落的冷宮內響起,孤零零的連個回音都沒有。
有的都是孤魂野鬼,成日飄蕩在冷宮內,卻活的比她還像個人。
她等的就是這一天,她要活著看著陳錦之不得善終,她要活著看著他給寧遠侯府賠命。
她想揚聲大笑,可這幾個月里病痛和毒藥的折磨,能發出聲音已是上天的憐憫。
又許是上天都想留著她這條賤命看看陳錦之是怎麼死的。
笑聲越來越尖細,聽著令人毛孔悚然,蒼白的臉頰旁滑下一行清淚,視線模糊的林庭筠瞪著渾濁的雙眸望著屋頂。
屋頂上有一白色的身影,自縊在房樑上,一張俊俏的臉慘白如紙。
她心下微動,眨了眨寶藍色的雙眸,口中喃喃道:「做什麼自殺?好死不如賴活著。」
她是泰和十九年時嫁給了陳錦之為妻,成了當時轟動全京的錦王妃。
人人都說,陳錦之能豁出一切娶一位鬼眼王妃,實乃真情。
林庭筠慘澹的笑了笑,諷刺的目光盯著房樑上懸掛的身影。
如今八年過去,陳錦之的手上染著寧遠侯府一百多號人的血,染著先皇后與大皇子的血。
他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何來真情!
一想到那張滿是柔情的臉,她不禁抓緊了身下的枯草。
正是那張臉,笑著與她說:「下山吧,我娶你為正妃,再也沒人敢說你生了雙異眼,山下繁華的很,我保證你能過正常人的日子。」
她滿心歡喜,守著青燈活了十四年的林庭筠,到底沒經得住山下的誘惑,應了他的謊話。
一如往常的清晨,陳錦之離府進宮,硬生生的逼著病重的泰和帝退了位,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寶座上。
陳錦之篡位那天,是個連綿的陰雨天,仍舊留守在錦王府的林庭筠正與大嫂周氏說著話。
周氏懷著六個月的身孕,笑吟吟的拿出替林庭筠新繡的帕子。
周氏的針線活極好,她現在都記得那手帕的右下角繡著一朵迎春花,她歡喜的來回摩挲著。
玉珠跌跌撞撞的從雨里跑進屋內,也顧不得禮數,帶著哭腔道:「夫人,您快去看看,王爺下旨要抄斬咱們寧遠侯府,要裴將軍血洗侯府,您快去求求他罷,再晚就來不及了。」
躺在枯草上的林庭筠連連咳嗽了幾聲,咳嗽震得她頭疼欲裂,回想起這些的時候,她恨不得將陳錦之剝皮抽筋。
陳錦之根本沒有見她,她拖著沉重的身子走到家門前時,只有一片血海。
寧遠侯府的血順著雨水流了兩條街,滿目猩紅,帶著惡臭的血腥味飄蕩在長京的每個巷子。
第1章 前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