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孫哲交接完之後,傅遙就去視察河工了,皇上旨意叫她去管管河工,她哪兒敢不去,只是那地方就像皇城根底下的臭水溝一樣,裡面全是蛆,還有幾條水蛭,都是吸老百姓血的。
要查河工必須得查賬,可是她不想查,一個要辭官的人,還管別人身上的肉爛成什麼樣嗎?但若不查,皇上這關又過不了,她剛降了職,宮裡那位雙眼雪亮的盯著她,一個弄不好別說養老銀子得不著,小命都得沒了。
雖不情願卻還是叫杜平月找來一幫賬房先生,挨個衙門查,只是囑咐了別查的太狠,叫人不痛不癢,不死不活的。最後摳個幾千兩銀子出來,她也好回去交差。
查賬的事都交給杜平月,她則帶著高寶和幾個河道衙門的官員上了河堤。
站在堤上,眼前的河流像一束絲絨似的在陽光下燦然閃爍,悠然的流水,淺綠的水色,如娟的波光,河水淙淙流淌,歡快跳躍,滋潤著芳草,催開了兩岸鮮花。
現在還不到汛期,河水還算平靜,等汛期到了清河水從山上流下來,就像一匹烈性的馬,穿山破壁,氣勢洶洶。到那時浪濤滾滾,衝擊堤岸,一旦大堤衝破,兩岸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傅遙沿著河堤往前走,檢查一些修復情況。這一段京郊附近的河堤,這些官員都不敢懈怠,修的還算結實,不過要到了下游地方就說不準了。
每年朝廷下撥的修河銀子有上百萬兩,而真正用到河堤上的連三分之一都不到,大家都心照不宣,這些蛀蟲想抓也抓不完,這回抓了,下次還會滋生出更大的蛀蟲。她年輕的時候嫉惡如仇,辦過的通天案子多了去了,死在她手底下的人更是數不勝數,不過現在她準備撂挑子的時候,也懶得再管許多了。
她看了一會兒,對身後河道衙門的官員道:「汛期快到了,叫河工抓緊修堤,今年是本官管事,你們修河的銀子就少貪點吧,你們得益,我也好對皇上交差。」
幾個大人面面相覷,他們當了多年的官,還沒見哪個上封說話這麼直接的,真是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巡完河堤,傅遙回到堤上的草料場,那裡已經支起個大帳,一群賬房先生在裡面「噼里啪啦」打著算盤。
讓高寶把杜平月叫出來,她問道:「裡面帳查的怎麼樣了?」
杜平月撇撇嘴,罵道:「他奶奶的,一幫子大蛀蟲,哪個都有問題,幾十個賬本沒一個對得上的。」他跟著傅遙十年,多少也學了點罵人的話,一著急嘴下就不乾淨。
傅遙輕嘆,她本來想查個千八百兩的,現在沒個萬數是跑不掉了。
杜平月問:「咱們怎麼著,把這些人抓起來嗎?」
「叫他們把錢吐出來,把帳補平了,老子剛一上任就出這麼大紕漏,回頭戶部來查,這麼一大筆銀子我填嗎?」
杜平月皺眉,「這不是一兩千的事,是十幾萬兩銀子,你叫這幫人怎麼填?」
「十幾萬?」傅遙聽得牙都疼了,丫丫個呸的,這幫王八蛋,一虧空就是十幾萬。
這小皇帝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知道河工缺口大,這是把她弄這兒來補缺口的嗎?
回想那日朝上贇啟那不陰不陽的語調,就覺心裡鬧的慌,小皇帝話裡有話,囑咐她好好辦差,這個「好好」兩字可就耐人尋味了。若真是小皇帝打定主意借這事發落她,那可麻煩了。這十幾萬的缺口補不上,誰也別想好。
心裡發狠,磨了磨牙,對高寶道:「去把那些王八蛋全抓起來,全給我吊到樹上去,誰能補了缺口就放下來。」
「是。」高寶應一聲帶著差人去抓人,裡面一陣喧鬧之聲,還隱隱有人高叫,「我等是朝廷官員,沒有旨意,誰敢抓人?」
杜平月勸道:「這不好吧,畢竟那都是朝廷官員。」
傅遙才不理這個,若不是招惹到她,放他們一馬也沒什麼,惹到她身上,就是天王老子也收拾。
「敢叫老子不舒服的,先收拾了再說。」
杜平月嘆氣:「要是弄出事來怎麼辦?
她哼一聲,「你放心,我心裡有數,這幫記吃不記打的,不吊起來還不知道疼呢。」
幾個剛才跟著她巡河的河道官員,臉都嚇綠了,剛才還和顏悅色的跟他們說,「要貪少貪點,你我都好交差。」
第九章 奉旨視察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