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看不到盡頭。他走過了很多地方,走遍了不論父母的故土還是自己的出生地,甚至拜訪過更遙遠的國度。他聽過很多宏大的歷史,也見證了許多微小的故事。
從一開始的驚艷,到習以為常的平靜,再到若有若無的厭煩,與如今的麻木不仁。人類能突破種群的局限嗎?或許不能,人性的桎梏限制了太多東西。王朝更迭、城邦興衰;神話再臨、傳說重現不論看到的聽到的摸過的說過的,愈是龐大,愈是空曠;愈是渺小,愈是虛無。人類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悲哀的過往,反覆上演著無意義的酒瓶新舊的鬧劇。
因困惑而逢場作戲,因迷茫而言不由衷。時過境遷,仍是斷雁孤鴻。一切都見始知終。
塵網之上無新事。
沒有家人,沒有愛人,連朋友也沒有——也不能擁有。沒誰能陪伴一個生命遠久於自己的人,尚不論生離死別的那一刻,能不能堅持到那時都很難說。何況這空蕩蕩的心裡什麼也無法填滿,久而久之,什麼也放不進去。
他也拜訪過許多人,游離於世俗之外的人。學者們沉浸於探究中,尚能因源源不斷的知識而陶醉;信徒們供奉著神佛們,也能在幻想與渴求中得到安慰。他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無法理解。他沒有自己的神但他遇到過一個「神」,那是令他難得記憶深刻的兩人之一。
一位是那時尚未即位的香神,乾闥婆。
「這種香丸能令人起死回生。」他一手拿著什麼東西,而另一隻手上也有一個,「而這是還魂丹,是北方的大陸借我們的名頭弄出來的仿品。沒什麼用,不過只能暫時喚回死者的幾縷魂魄,很快便會消散。而我們的返魂香,能生皮肉骨。皮囊都破爛不堪,要那靈魂的殘影又有何用?與我們的幻術無異罷了。」
「若是生人誤食呢?」楚天壑問。
「這小小的還魂丹,能暫時鎮住人類即將消散的靈魂,但沒太大用處。你知道,人類很脆弱吧?不過我的返魂香,生者可要小心。這裡面有鮫人的骨粉作為藥引。」乾闥婆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我有緣,我便送你一個,你可要妥善使用才是。」
而另一位,是個畫師。
「畫若保存妥當,可貯藏千百年。畫將美麗的事物永遠留存在這一刻。人亦然。」
「但不會說話,也不會動。」
「永遠都活在某一時刻的人,想必很孤獨吧?那與一張畫相比,也沒什麼不同。」
「那你難道會願意做一張既會說話也會動的畫麼?」
「咦?我想一想若是這樣,說不定也挺不錯的不是嗎?」
這個畫師引起了楚天壑些許的興趣,畢竟和自己這些年見過的人都不相同。畫師若是能一直活下來就好了,他實在太想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了。
但很可惜,畫師死了,他也未曾想到。他們沒有認識太久自己便又成了孤身一人。
他是孤獨的永生者。
他是最初的迷失者。
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