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中,看著懷恩匆匆離去的步伐,老大人們各自靜默無言,這種結果固然和他們預想的有些差距,但是,也足夠了。
當然,這其中的原因,並不單單是因為,天子做出了讓步,沒有執意削去成國公的爵位。
更重要的一點是,在冷靜下來之後,天子的理性明顯清晰了許多,再一次降旨責罰朱儀的時候,理由便已與最開始有所不同。
所謂「有串聯之嫌」,換個詞來說,便是「糾結朋黨」,這個理由,相較於之前就充分有力的多。
朝野上下皆知,天子最厭惡的,就是大臣結黨朝爭,朱儀因此受罰,和他因諫東宮出閣受罰,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天子的底線,即便是放到朝堂上也是光明正大的理由,但是,後者卻涉及到言路通暢,自然不可相提並論。
當然,就憑一份聯名的奏疏,就斷定朱儀結黨,實際上是值得商榷的,畢竟,朝堂之上,很多時候,的確有很多人心所向的事情,是會有大臣們聯名上奏的。
但是,在當下的這個時間點,這毋庸置疑是最能夠圓滿解決的理由了,所以在場的大臣們稍加思量之後,也就都沒有再勸。
這番變故結束之後,其實也折騰的差不多了,該說的都說了,那麼,最後就只剩下天子的表態了。
歸結到根本上,還是東宮出閣的問題,眾臣講的是朝廷禮法大義,天子講的是天家親情。
雙方各執一詞,都不願意首先讓步,才會鬧出這麼大的風波。
眼瞧著于謙和朱儀的事情都被處置結束,眾臣一時也有些犯愁該怎麼繼續勸天子。
這個時候,沉默了許久的朱鑒忽然上前,開口道。
「陛下,太子出閣讀書,乃是為朝局社稷,此為禮義,陛下顧念親情,疼惜太子,此為情義,二者相衝,難有孰輕孰重。」
「然則儲君於社稷國本不可動搖,天家親情卻可商榷,故臣以為,陛下不妨向太上皇請旨詢問,畢竟,太子乃是太上皇嫡親血脈,顧念疼惜,必然無人能及!」
「若太上皇亦覺得太子可早日出閣,則可二者兼顧也,」
此言一出,在場的眾臣眉頭頓時一皺,誠然,這的確是個辦法,但是,隱約之間,他們總覺得有哪不對。
與此同時,天子聞言,目光也輕輕一動,但是,眉宇之間卻依舊平靜的很,只問道。
「那,若是太上皇說,讓東宮暫緩出閣呢?」
朱鑒似乎沒想到天子會這麼問,但是,他也只是稍稍猶豫,便道。
「陛下明鑑,若是如此,陛下遵太上皇詔命,令太子暫緩出閣,亦是禮法,朝野上下,想必也能心悅誠服。」
「荒謬!」
這一次,說話的不是天子,甚至都不是一向說話生硬,最喜歡為天子衝鋒陷陣的王文,而是剛剛受到天子訓斥的……于謙!
在眾人略帶驚訝的目光當中,于謙上前一步,站到朱鑒的對面,冷聲道。
「東宮是社稷儲本,儲貳之君,何時出閣讀書,乃是國政,並非私事,太上皇歸朝之時,便已有旨在先,安養南宮,不預政務,一切國政大事,悉聽陛下處置,何以此時有所分歧,卻需由太上皇定奪?」
「何況,太子雖為太上皇之子,但卻是國家貳君,當初瓦剌進犯,京師殆危,陛下臨危受命,國賴長君,力挽天傾,陛下雖受太上皇禪位法統,卻立太上皇之子為儲君,成天家尊讓和睦之佳話。」
「但歸根結底,東宮之位,縱是太上皇親子,未來承繼的,也是陛下的法統大位,並非太上皇之皇位,既是如此,太上皇何以能定東宮何時出閣?」
這話說的相當不客氣,甚至於,觸及到了朝臣都不願意觸及的,天家最敏感的幾個話題。
但是,聽完了之後,一旁的眾大臣,臉上卻皆忍不住露出一絲詫異之色。
這種話,可不像是于謙會說出來的……
的確,太上皇不該干預政務,但是,鑑於現在天家的複雜關係,太上皇說兩句話,也不是沒有立場。
而于謙的這番話當中,最關進,也最敏感的一點是,他明確的提出,太子應當承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