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的花廳當中,隨著陳循的這一句話,氣氛也漸漸變得寬鬆了許多。
杜寧和江淵對視一眼,心中也不由鬆了口氣。
在翰林院呆了這麼許多年,他們對於自己這個老師的脾性還是熟知的,說白了,嘴硬心軟易妥協,雖然心裡有原則,但是,往往也會審時度勢做出讓步。
這一點,就和某天官一樣嘴硬心硬愛死磕一點都不一樣。
所以,這也是杜寧和江淵今天會過來的原因,他們打心底里篤定,自己這位老師,哪怕罵他們罵的再狠,到最後,都是不會真的撒手不管的。
於是,沉吟片刻,杜寧先開口道。
「陳師,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安撫輿情,穩定士子們的情緒,如今春闈雖然已經結束,但是這些新科進士的安排,尚無定論,所以,儘快選定新的翰林學士,主持館選是最緊要的。」
「學生聽說,此次春闈的一甲前三名,除了狀元柯潛會入翰林院之外,榜眼王越和探花餘子俊,分別要到兵部和戶部,跟著于少保和沈尚書觀政,可見六部之中,對於這些新科進士也是垂涎欲滴。」
「若是館選遲遲不開,只怕剩到最後,也儘是些三甲進士了,堂堂翰林院,若被此輩充斥,還有何顏面自認清流華選?」
這話說的倒是不錯,歷次春闈,對於各個部院來說,都是一次搶人大戰,畢竟,每隔三年就這麼點人,在這個人脈關係十分重要的官場上,一個年輕有為的後輩,在很多時候往往能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尤其是這些新科進士,基本上都身家清白,沒有靠山,入仕之後觀政的衙門,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們在官場上最初的關係網。
當然,以往的時候,翰林清貴,而且在傳臚之後,緊接著就是館選,庶吉士的名單出爐之後,才會輪到各部安排觀政。
順序上,就決定了翰林院占有絕對優勢,其他部院之間,只能相互爭搶,而無法和翰林院搶人。
但是,現如今的情況明顯不同。
一是蕭鎡被罷官,翰林院群龍無首,館選必定無法正常進行,讓其他部院有機可趁,二是天子御點王越和餘子俊二人入六部觀政之後,其他的進士們,似乎也看到了和過往時候不同的道路。
清流的資歷固然饞人,但是,和整整一年的時間,跟隨在七卿左右,鞍前馬後,學習為政之道的機會相比,哪個更金貴,還真的不好說。
如果說要論對以後仕途的影響,朝中有人,有些時候,比自己所謂的資歷,其實要更管用的多。
還是那句話,如果不是這樣的機會的話,他們這幫初出茅廬的新科進士,連句話都未必能跟于少保這樣的人說得上,更不要提朝夕跟隨了。
雖然說,這些進士們自己心裡也清楚,那是一甲的待遇,但是,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尤其是,他們這一批的進士,因為情況特殊,都是被這些大佬們親自閱的卷,不要臉的硬要攀附關係的話,說對自己有「知遇之恩」也不是不行。
借著這種想法,不少進士,尤其是那些感覺自己館選過程當中,有可能會落選的進士,其實都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想要往六部里去,為自己提早打算。
不過,杜寧的話說的嚴重,但是,陳循卻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眼皮一抬,道。
「所以,你覺得誰來繼任這個翰林學士合適?」
話問的直接,以至於杜寧和江淵兩個原本都已經打算好了的人,也有些遲疑。
片刻之後,江淵拱手道。
「老師,翰林學士不同其他的官職,向來需以清流華選充任,只是經過了前番京察,再加上近些日子兵部整飭軍屯要走了不少人,資歷足夠,且仍在京城之人,已然寥寥無幾。」
「除了杜兄和學生之外,剩下的便是劉定之,陳文,李紹等幾人,但是,這幾人一是資歷不足,二是久在翰林院中編書,未曾真正入朝,應對起諸般朝務,恐有些艱難。」
「所以,學生想請老師出面,舉薦杜兄兼掌翰林院事,也算不耽擱朝廷接下來的館選事宜!」
翰林學士這個職位,看似緊要,但是實際上,它本身的品階並不高,正五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