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還沒天真到以為區區五兩銀子就能讓胡亮打消念頭,這不過是她拋出來的誘餌罷了。不過她並不著急釣魚,只順著老牛叔的話茬笑道:「是啊,老牛叔,這是阿福存在我那兒的。」
老牛叔這會兒也多少回過彎兒來,猜到這銀子是她自掏腰包,拿出來給他們添臉面的。心裡感激,臉上卻不好表現出來,裝作生氣地訓斥道:「你這丫頭,得了銀子寧肯藏在外面,也不往回拿,你這是要跟家裡生二心啊?」
阿福不知道葉知秋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怕拖她後腿,不敢隨便說話,只管低頭抽著鼻子,作啜泣狀。
「老牛叔,你誤會阿福了。」葉知秋替阿福打著掩護,「她把銀子存在我那兒,是想跟我合夥,繼續做買賣的。等錢生錢,賺個百八十兩,再拿回去讓你們好好享福。」
胡亮聽她隨口就說出百八十兩這樣的巨款,驚得張大了嘴巴。
老牛叔卻聽得後背冒汗,心裡直嘀咕,成家侄女兒要幹啥啊?這不是存心招引胡亮跟他們要銀子嗎?他們全家人不吃不喝攢七八年,頂天能攢出十兩,百八十兩還不得攢到下輩子去啊?
劉鵬達和多壽又驚訝又糊塗,四隻眼睛齊齊地盯著葉知秋的後腦勺,好像能看出什麼門道一樣。
豆爺再次掀開眼皮,掃了葉知秋一眼,又閉上了。暗自冷哼,黃毛丫頭好大的口氣!
葉知秋也沒奢求他們相信,自顧自地說道:「阿福很有頭腦,如果用心培養,將來一定能成為做買賣的好手。我原本打算帶她幾年,等她長大一些,就在城裡買間鋪子,交給她打理。可如果早早給她定了親,她的這份才華怕是就要被埋沒了。」
老牛叔還沒著急,胡亮先急了,「定親怎麼了?定了親不是照樣可以做買賣嗎?我們老胡家又不是那種死心眼兒的人家,哪能不知變通呢?」
葉知秋一直認為這個胡亮能下水救人,就絕不會是個壞人。可聽他這話,分明已經將阿福當成自家的印鈔機了,心裡不由生出幾分怒氣來,再開口便沒那麼客氣了,「沒有一文錢聘禮,就想娶走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兒不說,還打算讓人家女兒拋頭露面,賺錢養活你們一家子。胡大叔,你這個人救得還真不虧本!」
胡亮一不留神把心裡話講了出來,已經後悔不迭了,被她拿話這麼一擠兌,便慌張起來,緊緊地握著老牛叔的手,「牛老哥,你別多想,我真沒那種想法兒。我是覺著閨女年歲小,離成親還有些年頭,她想做買賣只管做去,我們老胡家不在意……」
「你們當然不在意了。」葉知秋冷笑著截斷他的話茬,「她在外面做幾年生意,不管賺多少錢,她娘家至少也要拿出一半兒來給她當嫁妝。這些嫁妝跟著她進了你們胡家的門,就是你們胡家的財產了。這樣的好事兒,放到誰家誰不樂意?」
胡亮感覺自己受了奇恥大辱,嘴唇哆嗦著,「你別血口噴人,我……我……」
「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
「胡大叔。」葉知秋放緩了語氣,「你不要嫌我說話不好聽,今天我能說出這話,日後別人也能說出類似的話,而且比我說得難聽一百倍。
老牛家知道你的為人,願意把阿福嫁過來。作為兒媳婦,拿嫁妝貼補家用也是理所當然的。可嫁妝有限,總有用光的時候,那用光之後呢?總不能全家人等著喝西北風吧?
家裡就她一個能做事的,她要不要出去賺錢養家呢?可她怎麼出去?扔下你們不管不顧?還是拖家帶口東奔西走?恐怕都不行吧?」
胡亮目光閃了閃,小聲地嘀咕,「不是說要開鋪子嗎?咋又東奔西走了?」
葉知秋真心無語了,還沒怎麼著呢,就惦記上鋪子了。虧她還想給他留幾分面子,可他未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胡大叔,我看你是搞錯了。我說的鋪子,是有條件許給阿福的。她必須跟在我身邊學習經商之道,直到我感覺她合格,能獨當一面了,才會開間鋪子交給她打理。
鑽營不精,是各行各業的大忌,尤其做買賣,一不小心就會賠得血本無歸。如果她因為嫁人半途而廢,那還不如不學。
感情歸感情,生意歸生意。我答應帶她,是為了讓她日後為我所用。我不會白白浪費時間,去教導一個註定不能成材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