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節度使治所乃是靈州靈武縣,距離西京長安一千二百五十里,距離東都洛陽兩千里。若要從東都到朔方,一條是從東都過長安,過涇州原州然後北上,另一條則是西北邊道,先從東都西行至潼關,而後北上蒲州、晉州、汾州,再從石州西行,途經綏州、鹽州,最終抵達靈州都督府。兩條路一近一遠,倘若時間足夠,杜士儀當然希望繞遠路看一看夏州鹽州等地是何景象,但既然是急著去赴任,他就不得不選擇了前者。
一路緊趕慢趕,雙股幾乎再次磨破了一層油皮,一行人方才趕在年關之前,抵達了靈州靈武城。
儘管信安王李煒已經被貶衢州刺史,但朔方要地,在尚未交接之前,他這個前任朔方河東節度使自然不可能就此一走了之,所以,他仍然住在靈州都督府內。李煒這一年已經七十有三,可弓馬了得,即便如今他已遭左遷之時,麾下眾將見其仍然無不凜然。他妻子早故,自從他鎮守朔方以來,身邊便只有一妾,婢女也少,三個兒子都已經成家立業,出仕為官,不能隨侍父親身側,都遣了兒子前來侍奉,故而李煒的三個孫子也都居於靈州都督府中。
當得知杜士儀入城消息的時候,長孫李研便急急忙忙來到了祖父的書齋外求見。等他獲准進門後,將外頭這消息說了,就只見李煒徐徐起身,面上沒有絲毫動容:「算一算杜君禮就算趕往洛陽述職,過年之前也應該能到,他果然速度不慢。知會上下預備好交接。」
此話一出,李研登時大吃一驚:「大父,今天就要交接完畢?莫非他要讓咱們在這大過年的時節趕路前去衢州?」
「什麼叫他要讓我們大過年趕路去衢州難不成你這麼大了還不知道,官員上任皆有時限,倘若時限到了尚不能到任,那便是要追責的」李煒一怒之下盡顯威勢,見李研打了個寒噤,立時躬身應下,匆匆出門,他這才坐了下來,臉上卻不像剛剛那樣古井無波。
他又不是聖人,當然不可能真的勝不驕敗不餒,被人用這種手段拖下水也沒有心存怨憤。武溫有是悄悄派心腹來過靈州,可他哪裡有功夫理會這種宮內的陰私。他已經知道了是誰假造他的筆跡給武溫有,可事到如今他再去訴冤請求追查到底,那反而會惹來更大的波瀾。歸根結底,他是宗室,又是掌兵的宗室,而他的祖父不是別人,正是一度相傳幾乎被太宗立為太子的吳王李恪,總難免會遭人疑忌。
他已經七十多歲的人了,半截身子入土,何必一定要去死扛到底?有些人只看到他功高賞薄,可他已經很滿足了,能橫刀立馬建功立業,總比在兩京窩上幾十年來得有意義
「杜君禮,只希望你不要徒有虛名。我這些年來雖是提拔過任用過很多人,可為了不招人嫉,但凡大將寧可舉薦他們於別地就任,此前又已經調走了多人,留在身邊的少之又少,唯有幕府文士數人。」
他最親信的一個經略軍副將以及親手提拔的幾個偏裨別將,在他接到左遷的制書之後,已經陸續調離了。雖然沒有任何辯白就接受了左遷,但李煒心裡不是沒有怨憤的。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那些有才之士若就此被人排擠擱置,那是多大的損失?
所以,當他在靈州都督府前親自迎接杜士儀的時候,互相見禮寒暄過後,他便淡淡地說道:「當年幽州一別便是四五年了,我已經老了,杜大帥卻風采更勝往昔,果然是不服老不行啊。」
「廉頗老矣,尚能躍馬橫刀,大王更是老當益壯,何來服老之說?」如今信安王李煒即將左遷刺史,杜士儀索性便稱一聲大王,言辭謙遜十分,「大王前後鎮守朔方八九年,戰功卓著,軍民服膺,自是我之楷模。」
李煒身後諸將聽杜士儀如此說,不少最初繃緊臉的人也不禁神情稍松,而這時候,隨杜士儀前來的前金吾衛將軍李儉方才上前一步,恭敬有禮地向李煒稱呼了一聲大兄。由於李儉的任命還是在杜士儀離京之前剛剛確定,此事朔方軍中上下全不知情,就連李煒剛剛也並沒有注意。此刻他認出李儉之後,頓時詫異地挑眉道:「子全?此次杜大帥上任朔方,竟又是你隨行?」
「這次李將軍可不是隨行。」杜士儀笑吟吟地解釋道,「李將軍此來朔方,任朔方節度副使,朔方都知兵馬使,兼經略軍使。」
朔方經略軍駐守靈州靈武城內,統兵兩萬零七
第八百二十六章 老驥伏櫪,寶刀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