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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邊兒已經開春了,朔北還飄著雪。朔北的天氣一向是冷的,一年四季好像只有夏天有點兒暖意。雪覆蓋了一切,掀簾望出去,大路兩邊的田地都是茫茫白雪,遠處突兀地矗立著幾間茅屋,像迷了家的小孩兒。路上沒幾個人,偶爾才能見到幾個挑柴的農夫,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里,脊背深深地佝僂下去。天地是寂靜的,明月一路乘著馬車走過來,只聽見車軲轆軋軋地響,還有衛隊的馬蹄的篤的篤,風雪世界裡滿是淒清的況味。
前面有個處砌了土牆的人家,土牆中間開了兩扇黑色的木板門,門上貼著門神,顏色還很鮮艷,看得出是年關新貼上去的。他們停了馬車,護衛的雲校尉下了馬去敲門。
「有人嗎?借地兒喝碗水,歇歇腳!」
明月從馬車裡下來,回過身去抱玉姐兒。玉姐兒裹著猩紅披風,一張白淨的小臉一半埋在兔毛領子裡。她手裡還抱著司徒謹的靈牌,出了馬車迎面冷風吹得臉兒冰涼,她忽然問:「風好大,爹爹會不會冷?」
明月把她放在車軾上,「那你去幫爹爹加衣裳。」
玉姐兒脆生生應了一句好,抱著靈牌鑽進馬車,再出來的時候靈牌上已經裹了她自己的小襖兒。
屋裡有人出來開門了,是個圓臉龐的婦人,穿一身鴨青色的布襖子,腰上系花布圍裙。她身後的土台階上還蹲了個臉色黧黑的男人,手裡拿了一桿煙,嘴巴一吐冒出幾個圓溜溜的灰白煙圈來。
婦人殷勤迎他們進了屋,他們穿的殷實,不怕是壞人。進門是一處四四方方的院子,靠牆架了一個矮棚子,棚子邊兒上的土牆塌了一角,順著頹圮的牆洞望出去可以看到他們家的田地,皚皚蓋著雪。
「進來烤火。」婦人領他們進了堂屋。屋子光禿禿的,中間挖了個地坑燒著一個小火爐。靠牆安了一張月牙桌,邊上堆了許多破瓦罐和凌亂的草梗子。
婦人從桌子底下拖出幾條黑木長凳給他們坐,又從裡屋抱了張刷了紅漆的舊靠椅出來給明月。堂屋不大,十多個大男人進來,一下子擠得滿滿當當。幾個校尉乾脆不進去了,蹲在門口和那抽菸的男人搭話。
「你們打哪來?我們這地方窮,好久沒有外地人來了。」婦人問道。
明月還沒來得及答婦人的話,婦人昂著頭朝後屋喊了一聲:「寶兒!燒鍋水,再擀點兒麵條來!」
後屋有人應了一聲。
明月感激地道了一聲謝,抱著玉姐兒欠了欠身道:「我們打南邊兒來的,回倒馬關探親,我家老爺是倒馬關出來的。」
婦人瞥見玉姐兒懷裡抱的牌位,心裡什麼都明白了,唏噓了一陣道:「倒馬關比我們這兒還窮,你們家老爺不容易啊。」她從簸箕里揀出飴糖遞給玉姐兒,「娃兒幾歲了?」
「我四歲了!」玉姐兒大聲答道。
女人對小孩兒有天生的親近,尤其玉姐兒長得可愛,婦人心裡憐惜,拉過板凳挨著明月問長問短。明月微笑著一一答了,正敘著家常話,那個叫寶兒的小子端出麵條來分給大家。原以為這地方窮僻,只能吃到麵糊糊之類的東西,沒想到是貨真價實的白面兒。
「嫂子去年收成不錯。」雲校尉笑著道,「我們前頭歇腳的人家只有饃饃,硬得像鐵似的,我幾個兄弟牙都崩壞了。」
「是啊,後來乾脆不吃了,留著打土匪去。」有校尉在旁邊搭話道。
「沒法兒,窮。」婦人掩著嘴笑,「你們富貴人家不知道,我們北邊兒冷,地里難長苗兒。以前我們家也吃鐵饃饃,後來種了人來瘋才能吃上白面。」
「人來瘋?」校尉扭頭望著屋外邊的田地,「我還以為你們種的也是麥苗兒。」
外面的男人粗嘎地笑了一聲,「麥子可掙不了銀錢。」
婦人把頂梁掛著的簸箕卸下來,拿給明月他們看。裡面是曬乾的花朵兒,顏色是鏽紅的,花蕊蜷曲著,像握緊的小拳頭。挨近了還有股特殊的香味兒,明月抓了把嗅了嗅,眸子裡泛起驚詫。
看見玉姐兒也想抓,婦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故意虎著臉,「娃兒不許碰。」
明月讓一個校尉
天風迢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