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是否無所求

    蘇青鸞端起茶碗，這一次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確定不再燙口之後才小心地喝了一口：「我所求沒有其他，只要我們一家人能夠平穩安寧地生活就好。」

    「我以為你會說要什麼大宅子或者黃金萬兩之類的報酬。」沐行之饒有興趣地看向蘇青鸞——畢竟對面這女子怎麼看也不像是「視金錢如糞土」的清高性格。

    不如說，她某些時候甚至都是鑽到了錢眼兒裡面——甚至連蘇青鸞自己都十分大方地在沐行之面前不止一次承認過這一點，而且還不以為意，頗以為榮！

    蘇青鸞卻反問道：「你應該知道鴻福樓吧？」隨即不等對面的男人接話便說道，「當然是知道的，畢竟我第一次聽說你這個人，便是聽聞了你和周夫子在鴻福樓那次比試。」

    想到了和友人舊日的逸聞趣事，沐行之微微笑了一笑。

    蘇青鸞說道：「我即便沒有任何入項，單只依靠給鴻福樓提供菜單所得到的分成，少說每個月也有三五十兩銀子了。」

    這個數字，幾乎等同於一個尋常人家十年甚至十五年全家人的嚼用。

    說起食物，蘇青鸞的雙眸中閃過不同於任何時候的自信光芒：「俗話說『人以食為天』，無論是高門大戶，或者是平民百姓，都離不開這一日二餐三餐。你也看到了，無論是那些精緻的珍饈美味，或者是下里巴人的市井小食，我都可以信手拈來。」

    沐行之這倒是絲毫不疑心。無論是那只有尋常百姓才看得上的下水湯，或者是面向富貴人家，能賣的上十兩金「天價」的果子醬，蘇青鸞那雙好像是被菩薩施了仙法的手，仿佛能夠把任何食材化腐朽為神奇。

    於是，男人立刻就明白蘇青鸞的言下之意——即便不討要什麼豪宅重金，這些身外之物總有一日她能夠憑藉自己的本事賺回來。

    「比起那種肉眼可見的小恩小惠，你這樣的人承諾本身才更加珍貴呀。」

    沐行之挑眉：「你這算是奉承麼？」

    蘇青鸞卻搖搖頭：「如果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只會拍馬屁，那也太不划算了——難道你不知道，俗話說天大地大，人情債最大麼？」

    「有這句俗話？」沐行之一瞬之間還真的愣了一下——他對這些市井俚語雖然廣泛涉獵，到底不是很精通。

    蘇青鸞卻被對方難得一見的困惑遲疑逗樂了：「有啊，剛剛我自創的！」

    看著對方怔愣的表情，蘇青鸞笑得整個人都縮在了身後的椅子上。這凳子是那種很是寬大的圈椅，蘇青鸞身形瘦削，即便是蜷縮在上面也不是特別侷促，這一下子前仰後合，差點整個人栽倒下去。

    沐行之這下子確信，蘇青鸞是真的絲毫沒有拍馬屁的想法——不如說從最開始他就注意到，雖然眼前這少女並非無禮無狀之人，但是若非特意提點，她是不會把「地位」之類的事情刻意放在心上的。

    就比如現在，即便知道了自己有可能出身不凡，甚至在未來問鼎天下，她似乎也並不是很放在心上。

    沐行之倒也不是那種非得需要周圍的人畢恭畢敬那種人，不過蘇青鸞這種完全不把「地位」這種事放在心上，卻又一心鑽錢眼兒里的人，卻是他生平僅見。

    「即便富貴榮華可以自己賺取，平白多得一些不是更好？更何況，」沐行之手指輕輕敲了敲輪椅旁邊的扶手，「據我說知，你家裡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你竟然也不幫著他們求個前程？」

    蘇青鸞聳聳肩：「也許我考慮得比較靠近眼前吧，對我來說什麼富貴榮華啊，錦繡前程之類的，太遙遠了。未來太過遙遠的事情誰能說得准呢？」

    就像是上輩子，原本她曾經躊躇滿志想要成為一位名廚，結果現實反手給她一個大逼斗，別說是什麼名廚了，就連她做人的資格都被提前強制剝奪了。

    「無論是妹妹的婚事或者是弟弟的前程，都要十幾年以後，那時候什麼情況誰能說得准呢？」蘇青鸞嘆了一口氣。

    沐行之看著她明明看上去小小年紀，眼神去十分蒼涼悠遠，便覺得想要逗弄一下，於是明明知道蘇青鸞不是那個意思，卻故意說道：「你就這麼不相信我能夠成就大事？」

    果然，蘇青鸞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惶恐：「同你能不能成就大事倒也沒有關係——只不過小孩子幾歲一個樣子，長大後沒準就另外一個樣子了。我只是他們的阿姐，沒有資格為他們挑選未來，只能保證多賺錢，讓他們不至於吃苦。」

    「可是長姐如母啊。」

    「別說是『如母』，即便就是母親本母，也不可能有本事主宰兒女的一切吧？又不是下了提線木偶蠱，能夠動一動手指兒女也即聽憑吩咐。」

    被蘇青鸞新奇的比喻和說法逗樂，沐行之莞爾：「青鸞總是能說出讓人耳目一新的觀點。」

    「是讓人瞠目結舌直呼見鬼的觀點吧？」蘇青鸞撇撇嘴，「文雅人說話就是客氣。」

    皮了一句，蘇青鸞收斂玩笑的意思，正色道：「其實無論是弟弟還是妹妹，他們以後想要過什麼生活，現在的我還完全不知道，所以絕對不能憑藉自己的喜好和判斷就給他們蠻橫地定下今後的生活。他們真正想要的，只有憑著自己去爭取才好。」

    「看著你那日如此著緊令妹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會大包大攬。」沐行之感嘆。

    蘇青鸞卻問了一個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你知道破繭成蝶吧？那你有沒有嘗試過，如果在蝴蝶破繭的時候，幫著它吧那繭蛹撕破會怎樣？」

    雖然沐行之並沒有做過這個實驗，不過他是聰明人，一下子就明白蘇青鸞所說的：「你是說，揠苗助長？」

    「就是如此，」蘇青鸞看向對面的人笑道，「那被幫著破繭的蝴蝶，這一輩子再也飛不起來，只能在泥土中活活凍死餓死。」

    「我的弟弟想要遠大的前程，或者我的妹妹想要幸福的姻緣，光憑著我給他們鋪路是不行的。無論是成功或者是幸福，每個人的標準都不一樣，我又有什麼資格能替他們定義呢？」

    「所以你竟然是對我無所求麼？」沐行之笑道。

    「怎麼會無所求！」蘇青鸞感嘆，「我所求者，一般的人都沒有辦法輕易應承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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