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崖頂
目送沈思矯健利落地催馬沖入戰陣,晉王胸中油然而生陣陣驕傲之情。兵是沈思帶的,仗是沈思打的,水攻之計也是沈思琢磨出來的,但沈思是他衛律相中的人,歸根究底,還不是他眼光了得?
望著面前浩瀚無際的滾滾洪流,晉王止不住喃喃自語:「天兵天將?這個沈小五兒……」他雖於領兵打仗上沒多大建樹,但早年受到季老將軍言傳身教,也潛心修習過許多兵書典籍。這兩軍對壘有何要義能決定最終成敗?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
道者,民心也。緋紅郡主身著戎裝英姿颯爽走上一遭,引得滿城子民爭相傳頌,這可比衙役們敲鑼打鼓跑大街、穿小巷廣而告之有用得多。連金枝玉葉的郡主都親自披掛上陣了,足見王爺守衛晉原之志何其堅定,百姓們深受鼓舞,自是上下一心同仇敵愾。
除去人和,天時、地利也至關重要。能化天地氣候為己用,已非庸常之質。想必答應出戰那一刻,沈思早就想好了破敵之法,不然他為何要去試探冰層的厚薄?之後派死士潛入韃靼王城拖延時機,正是為了等待汾水上遊春汛的到來。
那支由金葫蘆統領的新軍大多是滿懷報國熱忱的晉原百姓,一個個雖弓馬不精,卻都是干體力活的好手,說到挖泥夯土簡直手到擒來。他們從土層解凍開始動工,到韃靼人殺來這短短几日,竟已將最為關鍵的蓄水大壩建造完成了。
招募新軍還有個好處,就是掩人耳目。晉地有幾員將士多少兵力,哈里巴出征之前定是周密調查過的。若其中一部分突然消失挪做他用,必將引起對方懷疑。換做新軍就不同了,有誰會在意一隊連陣型都站不整齊的泥腿子被帶去哪裡練兵了呢?
至於張世傑與譚天明兩路人馬的阻擊地點,應該也是精心安排過的。既要故意戰敗,又不能敗得太過明顯,那兩處都位於到達晉陽的必經之路上,地勢平坦開闊,不易布防,再加上二人本就士氣低落鬥志消沉,這一敗便更加天衣無縫了。不但成功卸去了哈里巴的戒心,還在鬼門關口又送了他一程。
有雲,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也。這沈小五兒一舉一動看似漫不經心任意而為,實則設計縝密環環相扣,他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本事,假以時日必是大周不可多得的統帥良才。
那股依靠春汛與大壩造就的洪水雖來勢兇猛,去得也極快,不足半個時辰,水位便漸漸降回原處,水面也趨於平穩了。尚未被水流沖走的屍體相互碰撞、糾纏著,聚集一處,在水面上堆積起了大片血肉浮橋。
解決掉了南岸的敵兵,沈思又帶著人馬向汾水北岸奔去。慌亂之中,那裡的韃靼士兵已被箭雨射殺了大半,僥倖存活下來的部分士卒迅速靠攏,在主帥哈里巴附近收縮成了一團,依舊與晉軍頑強對峙著。
哈里巴形容狼狽渾身是血,坐騎早已不知去向,血水順著他破碎不堪的衣襟滴滴答答往下流淌。即便如此,他依舊是手舞彎刀兇猛異常,有人膽敢近身便一刀過去劈成兩半。按照晉王旨意,逮住活的哈里巴回去賞賜紋銀千兩,捉了死的無功無過,逃了反要受罰。故而晉軍只能里三層、外三層遠遠將其包圍起來,卻始終無法生擒活捉。
見沈思來到,士兵們當即分撤兩旁,為他讓出了一條小路。沈思行至哈里巴對面數丈之遙,翻身下馬,衝著哈里巴一拱手:「二王子,今日一戰你麾下兵馬傷亡慘重,若你不想更多族人喪命,還是投降吧。晉軍乃仁義之師,斷不會虐殺降兵。」
哈里巴非但不領情,還雙眼圓整怒目而視:「我的兄弟個個都是勇士,只會戰死不會低頭,不像你們漢人,口口聲聲天朝上邦中原正朔,卻連真刀真槍迎敵的膽量都沒有,只敢耍些見不得人的陰謀詭計。」
聞聽此言,沈思似笑非笑點了點頭:「韃靼人有韃靼人的血性,漢人有漢人的謀略,我與你再爭辯也是無謂。既然你以勇士自居,我便與你赤手空拳打一場如何?」他拿手一指哈里巴,「你贏了,我即刻放你與你手下兵將安全離開,我贏了,你們所有人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敢應戰否?」
身後幾名將領沒想到沈思會有此提議,紛紛出言相勸:「沈將軍,大局為重,萬一……」
話沒說完,就被沈思一擺手給制止了:「我既說得出,便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