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人偏遇有心事·留情者恰逢多情郎
卻說薛蜨那邊,見王夫人走了,便命自己身邊的丫鬟金桂去問同喜,今日王夫人此行所為何事。金桂去了半日方回,同薛蜨說道王夫人話里話外只是夸自家的寶玉,又贊寶釵為人敦厚:「我只是心裡愛得不行,好歹同寶玉一般,也長長久久地在我眼前才好。」直將薛蜨氣得連連搖頭,打發他去了,便往寶釵房裡來。一至房中,先遣了鶯兒等人出去,也不及喘氣,便將王夫人之語一一說了。
寶釵近日冷眼觀王夫人同寶玉行止,已知薛蜨當日所言非虛,況他兄妹二人素來厚密,薛蜨但凡知道了甚麼,無有不同他講的。自己又是心思細密之人,那裡還想不到王夫人覬覦薛家產業之意?饒是寶釵生性豁達,也氣得怔怔的,道:「好個嫡親的姨媽!——母親又說什麼來?」薛蜨見他氣得這樣,倒擔心起來,便道:「媽也並沒應承。你自放心,一切有我。」寶釵冷笑道:「你也不必拿這話哄我。媽若不是有意,你如何就氣成這樣。只恨父親去世得早,不然如何在這裡受氣!」說著便滾下淚來。
薛蜨見他哭了,忙又哄道:「我原當你是咱們家的當家姑奶奶,才把這事同你說知,不想惹出你這些眼淚來,倒是做哥哥的不是了,我這裡同妹妹賠罪。」說著便作揖,寶釵忙扶住了道:「何曾怪哥哥來。我不過一時想起父親,心裡難過,又見母親受這矇騙,心下不忍罷了。」薛蜨道:「父親如今雖不在了,我便是家主,要定此事,如何能越過我來?你既不想在這裡住,改日咱們便找個由頭搬了出去,一家一戶的,豈不是好?」寶釵道:「我何嘗不想搬出去,只是母親未必肯,況也沒甚麼由頭。」薛蜨見他不哭了,笑道:「你哥哥自然有本事尋一由頭來。眼見你病了這幾日,也未練功,今日既然大好了,當把之前拉下的功課都補上才好。」原來薛蜨素喜習武,寶釵年幼之時看著好頑,便也同他學些,倒也學了兩套拳法在身,只是別人不知罷了。那身邊的一應丫鬟也跟著他學,主僕一時比划起來,倒也熱鬧。寶釵聞聽此言,方把那事丟開,方要回房換衣服,只聽得外面文杏報說:「林姑娘房裡紫鵑姐姐來了。」
寶釵道:「快請進來。」只見紫鵑進來,對二人行了禮道:「我們大爺和姑娘命我來問姨太□□,問薛大爺薛姑娘安。方才聽周嫂子說薛姑娘身上不爽,姑娘使了我來問,又說今兒天晚了,恐誤了薛姑娘歇息,明兒自親來望的。」寶釵原是懶待見寶玉,故說病了,見紫鵑如此說,笑道:「不過著了些寒氣,不妨事的,又勞林哥哥同妹妹掛心。我悶了這些日子,正想要人來陪我說話兒;我哥哥也正想同林哥哥探討學問。紫鵑姐姐回去替我謝你家大爺姑娘,說我這裡掃榻相迎,明兒早些來罷!」說得眾人都笑了,紫鵑便辭了出來,寶釵忙命鶯兒送了出去。待鶯兒迴轉來,寶釵笑道:「這紫鵑倒和你像是雙生的姐妹兩個,說話慢聲細語的,教人聽著急不得惱不得。」鶯兒笑道:「名字聽起來也像,若是不知道的,還當咱們同林姑娘是一家子的——」正說著,忽覺自己失言,忙掩了口望向他兄妹二人。寶釵倒也不以為意,笑道:「偏你會順杆兒爬。」薛蜨也便不理論,命丫鬟香菱兒去同薛姨媽說知林家兄妹要來之事,又令下人去自家莊子上取些物事,以備明天招待,暫且無話。
那日至掌燈時分,鳳姐已卸了妝,來見邢夫人回話,道是尤氏今日來,請他明日過去逛逛。邢夫人便道:「你只管去,家裡橫豎無事,縱有事,也有我呢。」鳳姐答應了,各自歸房無話。
次日鳳姐梳洗了,先回邢夫人畢,方來辭賈母。寶玉聽了也要跟了逛去,鳳姐只得答應,立等著換了衣服,姐兒兩個坐了車,一時進入寧府。尤氏同賈蓉媳婦秦氏早領了丫鬟僕婦接出門來,見鳳姐兒來了,先笑道:「我早起說甚麼來?果然空著爪子就來了。那怕你拿根草來,也是孝敬我的心。」鳳姐兒笑罵道:「呸,上趕著請了我來,原來是想東西了,既然如此,寶兄弟咱們這就回去。」尤氏忙一手攜了寶玉道:「你這打秋風的且回去,我只請寶兄弟進來便了。」幾人一行說笑著,同入上房來歸坐。秦氏獻茶畢,只見賈蓉進來請安。寶玉因問:「大哥哥今日不在家麼?」尤氏道:「有事出去了。可是你怪悶的,坐在這裡作什麼?」因對秦氏道:「你兄弟今兒不是在?教他同寶玉去頑罷。」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