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急著送糧,薛向大喜過望,正是「瞌睡遇著了枕頭」,吆喝一聲,便讓李擁軍等取下豬肉,套好牛車,當先帶路。眾板車大軍立時逶迤跟上,竟沒有一個遲疑的,皆是目標鎖定,直奔豬肉去了。片刻功夫,先前人叫牛嘶、水泄不通的五豐糧廠的大門前,已空蕩蕩一片,真箇是「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眾人去後不久,那朱紅大漆的鐵門,咿呀一聲,打開了,步出個胖子,正是先前和韓東臨爭吵的倉官員刁德。那刁德步出門外,昂著腦袋,伸手打著哈欠,似是午睡方醒,哈欠打完,定睛一看,眼前空蕩蕩一片,再揉揉眼,還是一人沒有。這下刁德極了,又慌忙去看時間,生怕是睡過頭了,一看耳房的掛鍾,才一點五十,怎們門口就沒人了呢?刁得徹底慌了神,急步奔出廠外,直趨百米,才看見一條長長的車隊逶迤東行。刁德慌得地哎呀一聲,掉頭急往廠長辦公室奔去,邊跑,邊喊著:「廠長,大事不好了,泥腿子們不賣糧啦,咱們今年的任務麻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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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隱烏啼,星斗燦爛,打穀場內,老槐樹下,火把搖曳,水汽蒸騰,輕煙瀰漫。原來薛向一夥兒正圍著一個大鐵鍋,吃著火鍋呢。
當天下午五點左右,薛向便帶著板車大軍到了靠山屯。接著,十多萬斤雜糧合計三千多塊,足足兌去近二十頭野豬。鄉民質樸,得了豬肉,竟不急著回家,非說得了肉,就得將活兒干利索了,硬是搶著把糧食搬運進了倉庫。臨去,有的還說家裡的雜糧還有許多,這回進城。運輸不便,只拉了一板車,問薛向還收不收。薛向的回答甚是豪氣干雲「有多少,收多少」。眾鄉民得了肉和好消息,樂巔巔自去不提。
送走眾鄉民,薛向便招呼老薑,把沒賣完的肉剔成條,並著豬下水,給滿屯子挨家送了一些。剩下小半盆豬下水,便被薛向親自拾掇了。加了豬油、紅辣椒。和著蔥姜蒜。燉了滿滿一大鍋。
這會兒,諸人便就著這清風朗月,圍著篝火,席地而坐。吃著喝著,便說起了今天買糧的事兒來。李擁軍滋一口酒道:「要我說大隊長今天的這招可使得絕了,用豬肉換雜糧,虧他想得出來,咱硬是沒長這個腦殼喲。」
韓東臨接道:「你老李要是有這個腦殼,還能在這山溝溝里窩一輩子?當兵那陣兒,哪裡還用折騰十多年,早混出人樣兒了。不過,我說咱們今天做下的事兒。是不是有點懸啊?畢竟是和糧站搶買賣。咱雖沒有倒賣、販賣,按不上投機倒把的罪名,可總有挖社會主義牆角的嫌疑,畢竟咱們只是小集體,而人家是大集體呀。」
韓東臨話落。正吆五喝六、胡吃海塞的眾人全聽了動作,都懸起心來。要說這會兒,私人和集體,小集體和大集體有了利益衝突,幾乎都是一邊倒的集體和大集體獲勝。眾人有此擔心,也在情理之中。
眾人都不說話了,事到臨頭,都拿眼朝薛向看去。篝火下,薛向神情自若,正咬著一片尖肝兒,見眾人望來,笑道:「沒事兒,擔心個甚!國家已經放開了雜糧的管制,且咱們又沒打出收購的旗號,更沒搞錢貨交易。老百姓之間,還興個以物易物。這回,拿政策是鎖不住咱們,儘管吃,儘管喝。」
有了薛向表態,眾人臉上的顏色又復舊觀,想想也是:天塌了,有高個兒扛著。更何況大隊長的「個子」高得邪乎,都快戳著天了,擔心個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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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薛向一眾在大槐樹下,大吃二喝,好不愜意。那邊,五豐糧廠會議室內,燈火通明,氣氛卻是沉悶至極。
五豐糧廠班子會議,已經開了快五個小時了,可是還是沒有形成任何決議。廠長施慶恩五十來歲,是個大麻子臉,此刻正坐在長條辦公桌的正中位置,臉沉如水,雙目赤紅。他剛和第一副廠長羅耀國吵了一架,這會兒,腮幫子裡鼓鼓的氣,還沒消了。
施慶恩猛灌一口茶水,心火壓不下去,便又開了腔:「這件事的性質非常嚴重,絕對不能就當作普通的老百姓的貨物交換。說他們靠山屯是搞資產階級復辟,我看一點不冤枉….」
施慶恩話沒說完,羅耀國蹭的站了起來,叱道:「施廠長,當務之急,是解決問題,亂扣帽子是沒用的。雖說上面放鬆了對雜糧的管制,可咱們事先,是和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