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發兵起事,早就約定俗成,絕對不能犯百姓,也不會攻城略地,儘可能減少無辜百姓牽連其中。可這時候的劉裕,卻帶著她漸漸往山外去,往塵世繁華中去,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眸光閃爍,想要去抓那馬韁,卻是根本抓不住。劉裕一雙大手死死拽著韁繩,根本沒打算將韁繩給她拿去。
她壓著心中那一點摸不清的心緒,問,「阿裕,你要帶我去哪裡?你如今渾身的傷勢都沒處理,延誤下去,只會讓傷勢加重。你的衣裳滿是鮮血,若是被百姓看去,就會嚇到百姓,若是被敵人看去,就要受了敵人加害。我們不如……」
「丫頭。」劉裕淺淡喚了一聲,稱呼卻是多年前的叫法。
那時候,他們相識於廣陵城,他是九峰寨的寨主,她不過是個歸香苑的女伶。
她心頭一跳,沒有回答。
他的呼吸便在耳畔響起,「丫頭,你還記得我在謝家老宅中,與你日日相會嗎?」
她眸光一閃,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卻道:「我記得。」
他笑起來,聲音不算小,「是呀,那時候的咱們多相愛啊……我像個傻子一樣,不知道你與謝琰的過往,還與他稱兄道弟,還與他月下結義,哈哈哈……」
他忽然加快了速度,「還好,那時候的你也很傻,也就不覺得我是個傻子了。」
而今想來,當初的種種的確是很痴傻的行為,若是她有記憶,他知道謝琰對她的心思,他們也就不會那般。不會與謝琰關係密切,甚至還與謝琰合謀,逃出雪山,逃出謝石的安排,逃往山下。
成了一對苦命的鴛鴦。
「哈哈哈……」劉裕大笑幾聲,胭脂馬飛速,漸漸就下了山道,走上了去往城市的官道。
她這時候卻鎮定了下來。
索性,在這山陰,他們的敵人只剩下謝琰。而謝琰是斷斷不會料到,劉裕會帶著她,二人一馬大搖大擺往人群中去的。那麼,他們哪裡又有敵人呢?
至於那些百姓……嚇著也便是嚇著吧。
她的心漸漸平息下來,不由得轉頭瞧著他,但見他面有風霜,心中一澀,「阿裕……對不起。」
身後人面上的神色明顯一怔,卻並沒多說一句話。
她低聲道:「我跟他……」
「駕……」他縱馬如飛,朗聲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當初他跟在你的流年記中,頗為得力。若不是我……一心要殺世族大家,他也不會被迫離開,與你再無音信……」
為了謝琰一事,兩個人的關係愈發僵了。直到後來生下小公子,才算和好。直到而今,兩個人的關係幾乎要恢復成從前,可那謝琰又再一次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便連身份都調換了,如同當年一樣,成了敵對之人。
但看他臉上掛著笑意,想來心中卻定是冷意。
她眸光一閃,低聲道:「阿裕……你不要難過。我與阿琰……」
話音還沒落下,卻聽他只是冷著臉道:「丫頭,我現在不想聽你的解釋……」
胭脂馬如飛,終於還是將她的聲音淹沒了。
夜濃如墨,寒風呼嘯。
山陰城的夜色,卻如墨色的翡翠,黑曜中閃著光芒,令人觀之一嘆。因劉裕在山中與謝琰對決,山陰城的城門早在多日前就關閉了。別說外地之人,就是山陰城外的百姓,也不被允許進入。
但山陰城早在劉裕的控制之中,這守城的戍軍正是他的人馬。他要進城,誰又能攔得住他?
胭脂馬風一般進了山陰城,守城的官兵只看到他渾身鮮血的背影。那戰馬之上,一雙人影,只看得人痴痴傻傻忘了身境。
一路進城,風馳電掣,巡夜的士兵遇見他們,凶神惡煞地奔上前來攔阻,待看清二人的面容,卻是飛一般退開,生怕惹了貴人不痛快。
胭脂馬一路飛奔,直奔謝家老宅。
錦公主眼瞧著謝家大宅的門口越來越清晰,不由得怔了怔。不知道劉裕這是要幹什麼?卻聽得身後人道:「丫頭,咱們進去瞧瞧。」
當初在這裡的記憶,委實不算好。公子玄、沐傾城、謝琰……那許多的人,如今都成了敵對,雙方的壁壘太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