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他關昊可不是見了女人走不動路的主兒,更不擅長風花雪月那一套。
一直在大機關工作,他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從不,朋友中別說是女人,就是男人都是有數的那幾個人。他沒有異性朋友,除去妻子羅婷,一般關係的異性朋友都沒有。一是工作性質決定的,一是身份決定的。
試想,省委第一書記的秘書,市委書記,多麼敏感,別說主動招惹是非,就是不惹有時是非都追著趕著的來,唯恐避之不及,那還敢招事啊。再說,他是一個有遠大抱負的人,他不會因為小枝小節的事影響自己的形象。
可是今天這是怎麼了?本來是想去和甸找陶笠,過了紅綠燈,鬼使神差,下意識地往那邊一看, 就看見了一個嬌小的身影。上身穿著一件純白色的西服小外套,下面是黑色多皺短裙,過肩的長髮隨意飄散,清雅秀麗,既職業又嫵媚,只是走路的姿勢有點不對勁,他立馬明白了,心不由的一動。所以,從手機里調出早上她的號碼,就打了出去。
也許是她的腳傷和自己有關係,也許是他和她早就認識,可那叫認識嗎?可就是那個小紙條,他就固執地認為他們好像神交已久,也許,是他欣賞她的才情,也許是她獨特的清純、淡雅的氣質吸引了他,反正,他對這個沒見幾次面但很敬業的小記者印象不錯。
「關書記,您說托雷斯會來投資建廠嗎?」車裡半天沒動靜,也不放音樂,就這麼幹坐著,她感覺自己還真的就是乘客了。
「會的。」他很有把握地說。
「為什麼?」
「因為優厚的條件,因為便宜的勞資,因為便宜的土地,還因為……」往下關昊不能說了,他總不能跟個記者說因為他的多重身份這樣的話吧。
「那太好了。」她有些欣喜,想了想又說,「不過新能源可是個新生事物,不知市場前景會怎麼樣?」
「看來我有必要給你這個記者補補課了。」關昊見她擔心市場前景,就躊躇滿志地說:「所謂新能源其實在發達國家早已就是成熟的產業,將來世界的競爭不再只是現有能源的競爭,而是誰掌握了新能源,誰就能主宰世界……」
關昊不愧是大機關出來的幹部,他的站位、他的思想、他的決斷,都是旁人無法比擬的,他能夠到督城來,就是督城人民的福氣。她聽得入了迷,儘管她不太懂這些,她相信關昊做出的決定應該是在紮實的市場調研和專家嚴謹論證的基礎上得來的,但職業敏感擔心的卻不是這些。她嘆口氣說:「您說的這些都沒問題,但我有一個擔心,就是、這項工作的持續性。」
關昊沒想到她提出這麼個尖銳問題。是啊,任何一項工作都有個持續性的問題,許多項目不是敗在市場上,而是工作的持續性上。但他不想和這個女人探討這個層面的問題,就說:「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任誰都不會放棄,都會堅持下去。」
「那可不一定。」她堅決地說道。
「哦,說說看?」他忽然來了興趣。
按說,憑她一個小記者是沒資格在市委書記面前說三道四的,但既然他問,她也就沒什麼顧慮了。「您可能不知道,儘管您來的時間不長,但督城在意識形態層面上可以說發生了深刻變革,這種變革改變著督城,改變著尤其是中層幹部們的頭腦,許多人都擔心您萬一哪天高就了,督城又會回到從前,還有這次外商投資問題……」
他沉默了,她說的現象在目前中國的官場上普遍存在,說俗一點就是一個當官一個令。
關昊再能,也無力改變這種現狀。看到她擔憂的眼神,他就笑著說:
「那我就不走了,在沙家浜紮根了。」
「那怎麼可能呢,您這麼年輕有為,別說督城,就是錦安都留不住您啊。」
按說這話很俗,但從她的嘴裡說出卻沒有絲毫的奉承和諂媚。
關昊聽著很舒服,很熨帖,沒有絲毫的反感。
一段時間以來,他聽這種話聽得多了,這裡有奉承、有試探、有酸葡萄效應,但這話從這個小女人口中說出,他就認為什麼附加的內容都沒了,只有真誠真心和真話。
這註定是一個沒有結果的話題,關昊就逗她說:
「你在賄賂我,言語賄賂,有馬屁之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