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前腳才出,自幔帳後便轉出三人來,他們都是一身文士打扮,其中一位年在而立的人開口說道:「督臣,這張誠可真是不簡單啊!」
李嵩接言道:「謝參軍的眼睛毒得很,看人從未錯過。」
年歲最長的當屬劉子政, 他緩步走到張誠方才坐過的椅子處,旁若無人的就坐在上面,將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起來。
那個被稱為謝參軍的人看上去三十來歲的樣子,他正是新安人謝四新,因與薊遼總督洪承疇乃是世誼之交, 為其幕僚, 最是信重。
他走過來洪承疇身前深施一禮, 才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又道:「張誠,此人胸有韜略,實乃大才,卻又懂得隱藏自己,處處避讓,不圖虛名,更是難得。」
李嵩走過來也給洪承疇施了一禮,便在謝四新旁邊坐下,問道:「哦。能得謝先生如此評價,確是難得。」
旁邊的僕人這時也走上前來,換過新的茶具,又給他們逐一斟滿了茶,可劉子政依然是仰靠在椅背上,猶如老僧入定似的,沒有一絲動靜。
而謝四新卻拿眼神望向洪承疇,見他也正看著自己, 才一笑而過,開口說道:「張誠前番入豫援剿闖逆,就已領有近萬兵馬,後雖招撫李際遇等賊十萬餘眾,但多是饑民流賊,能挑揀出五千青壯已是極難。
更何況他麾下大車近五百乘,大小火炮近千之數,吾觀其軍,陣列嚴整,行進之時,更無雜音,且甲仗齊備,確為不俗。
既是長伯麾下新操之軍,也不過如此,或有不及!」
這時,劉子政才睜開雙眼,慢悠悠說道:「此人所領一路之軍,已為諸鎮總兵之首,且聖眷正隆,更有本兵、督撫的照拂,這張誠可謂少年得志, 前途不可限量,卻又如此知進退,曉得隱藏鋒芒。
尤其是他推薦劉肇基、吳三桂來主持合練諸軍一事,更顯老練。有將如此,不知是國之福,還是禍啊!」
李嵩插言道:「張誠所部兵馬,若真是強軍,現下卻是奴賊之禍,至於以後如何,暫且顧不得啦。」
謝四新說道:「軍議之時,張誠所提諸軍合練之事,確有必要,再聽其適才與督臣的談話,其也主張持重,而監軍張若麒的態度,又多有曖昧,更何況他離京時曾入宮陛見,得聖上面授機宜。
督臣不妨著力在張誠身上,看是否能多拖延些時日,待大軍完成合練,對奴賊布置也踏勘清楚時,再進兵松錦!」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薊遼總督洪承疇只是默默聽著,未出一言,他早已習慣親信幕僚們爭論或是商議,好從中捕捉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這時聽了謝四新之言,他才開口道:「張誠先是追隨盧象升殺奴,後又轉投陳新甲,頗受重用,今次更向我提持重為上,其言確為謀國,只是未知其心啊」
洪承疇站起身來,踱步到窗前,輕聲問自己:「張誠,你到底是誰的人?」
「我張誠自然是皇上的人!」
寧遠城薊遼督師府二堂東側跨院的一處偏廳內,張誠坐在椅上對張若麒說著。
原來,他才從洪承疇處出來,在東便門就被兩名小廝截住,言說監軍張若麒有請,便隨著來到了這裡。
張若麒也不客氣,開口就問張誠到底是誰的人,為何在軍議之時,不與他同持速進之議,反而說什麼還需踏勘奴情,合練諸軍之事,這分明就是幫著洪承疇行拖延進軍之議。
他更是氣憤的問道:「你張誠到底是陳本兵的人,還是他洪承疇的人?」
此刻,面對張誠的回答,他竟一時間楞在了那裡,旋即便自知失言,忙吩咐上茶後,又說道:「來,張兄弟坐下吃茶。」
待張誠坐下後,他又道:「聖上和本兵憂慮遼東軍事,才命我來此監察諸軍,意在催洪承疇速做決斷,進兵解錦州之圍。
我這也是心憂王事,一時急切,才說出這些話來,兄弟不要見怪才是。」
崇禎十二年時,張誠晉封參將之職,曾進京謝恩,便是時任職方司郎中的張若麒一手包辦,他那時看到張誠受到聖上崇信,又有閣臣楊嗣昌、督臣陳新甲的照拂,便提出要與張誠連宗,結為親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