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在聽到那聲嘆息後才小心翼翼地轉過頭去看李慕,帶了些希冀。慶幸的是,他在李慕眼底讀出了許多,卻沒有他最怕的厭惡來。
在得知這個消息的起初,李慕是跟夏荷一樣,全然不信的——誰會信呢?自己的「妻子」,竟然是個男人。但緊接著,李慕細想起張家的行事來,也只能漸漸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確實,沒有比夏荷其實是個男娃更好的理由,來解釋張家自打他李家要求娶夏荷以來的失常了。
李慕心底里不是沒有怒氣,只是當他對上夏荷那小心的眼神時,再大的怒氣卻竟然神奇地消散了去。他拍了拍夏荷的背,苛責的話在聽到夏荷說他之前也不知道這件事後也說不出來了。李慕覺得自己腦子有些亂,他不想追究下去,張家的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何,在夏荷看過來的時候,他倒是轉過了臉去。
夏荷帶著一點失望,更大的卻是放下了心。他並非是愚笨的人,知道李慕此時並不樂意看見自己吧,於是只能將自己縮起來,儘量不出現在李慕的視野里。
兩個人都需要時間。
良久,李慕卻是扯過夏荷的腳踝,繼續按揉著,沒與他對視,道是:「我……還需去夫子那兒。你暫且先在此休息吧,等晚上,我去借輛車子,送你回去。」
夏荷見李慕並不想提那件事的樣子,只能小聲地「哦」了一聲,應了下來,並不會提,他剛剛聽見李慕那師兄說起過,他會給李慕帶假的,讓李慕下午再去念書這件事。
有這麼個小屋呆著,無需擔心如何去見蘭娘和李老太太他們,夏荷倒也樂得輕鬆。他就坐在李慕的床上,哪兒也不去,半晌,忽然有困意翻湧上來。今日實在是起的太早了。夏荷就乾脆拉過了被子,窩了進去,竟覺得這書院的小床比自己那張床還要舒適、窩心,漸漸睡了過去。
夏荷這兒沒心沒肺,李慕卻是恍然若失。凌先生原本從凌鑰那兒得知今日李慕並不會來,乍一見李慕失魂落魄地飄似的進了院子,不免皺眉,道是:「可是家裡頭出了什麼事?若是急事的話,你先回去便是了。」
&生來遲了,還請先生見諒。並……無什麼大事。」李慕卻道是,只是任誰都瞧得出,他簡直言不由衷,沒什麼大事?怎麼看著像出了天要塌了的事似的。
凌銳本就坐不住,見李慕這樣子,好奇地似百爪撓心,奈何凌先生正坐在上頭,還沒等他湊過去呢,凌先生乾咳一聲,凌銳就只能坐直了身子,假裝專心念書。
凌先生倒並非不管,只是先觀察著李慕,見他人雖在此,心卻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的樣子,不免搖頭。
等到快到晌午了,凌先生揮手叫其他人散了,卻對李慕說道:「跟我進屋一趟。」
&李慕被凌先生這一聲喚給喊回了神,身子一抖,這才應下來。
兩個旁姓師兄與凌銳,臨走時都好奇地探看向李慕,他們這少年天才、勤懇勉力的師弟,今日是怎麼了?唯凌鑰知曉今早夏荷翻牆跑進了書院的事,離開的時候皺了皺眉頭,低聲對李慕訓斥道是:「莫要為了兒女私情,耽誤似錦前程!」
李慕知曉今日自己著實表現不佳,只能頗為尷尬地應下來,跟著夫子去了後院。
凌先生落座後,特地叫李慕站著訓話。李慕以為夫子是要訓他今日的走神,卻不料凌先生卻是拿出了他前幾日寫的策論文章,道是:「為師一向待你青眼有加,你未拜師前的文章,我也曾讀過不少。只是近些日子,你這文章做的,似是偏激了許多。前些日子,為師便翻了翻你桌子上擺的那本《論語》——那經義,是何人注寫?」
李慕未曾想到凌先生會問起這件事來,怔了片刻,才答道:「乃是學生的岳父。」
凌先生便嘖嘖道:「我道是你娘為何會擇那樣一門親家,原來你那岳父,卻有高才。」
李老太太哪裡會知道張十一還曾讀書識字,李慕不好明說,只垂下頭去。
只是凌先生卻又搖頭道是:「只是這位先生,怕是落過難吧,所思所作中頗帶了些戾氣。你需去其糟粕,取其精華才是,若是全盤學了去,怕以後在官場上無你立足之地啊。」
李慕便道是:「岳父乃是十五年前遭了旱災,逃難到饒南來的。」
&凌先生奇道,「我瞧著倒不像,怕這人是有旁的冤屈。
51.圩壹 勸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