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烈背著妲安親自來向阿耶阿娘請罪,這件事並未告訴妲安。
她終究是昔日裡曾耀眼過的郡主,想到她前天晚上跪在自己腳下卑順地『服侍』,這讓拓烈到底動了惻隱之心。
老兩口一輩子老實巴交,哪裡受得了這一跪。命都是拓烈小子撿的,原本就不預備為難妲安,當下哪裡還有不原諒的道理。
只是蕪姜依舊不讓步。人犯的錯,倘若沒有釀成惡果,要原諒也不是不可以。但阿耶的背永遠直不起來了,蕪姜忘不掉阿耶初被老馬駝回來時的慘狀,她也原諒不了妲安。
蕪姜對拓烈說:「拓烈,你是你,她是她,我不會因為她而影響了我們的友情。這件事再壞,我總不至於去殺了她,但是我和她不會再成為朋友了。」
年華總是殘酷,悄無聲息把幼年親密無間的距離拉遠,她是昔年傳說中天下第一美人燕姬的亡女,身負血海深仇未報,已不是從前那個單薄清纖的小蕪姜了。
拓烈凝重地看了蕪姜一眼,然後轉身出去了。這之後妲安好像也明白了些什麼,主動地不在蕪姜的視線內出現。
光陰過得飛快,五月的天說熱就熱起來,蕭孑把母妃的棺木在朝西的方向火化了。
木柴垛子堆得很高,母妃著一襲潔白的縞素平躺在柴垛上。大李把棺木保護得很好,一直凍在遠處的雪山腳下,提前兩日從山下運了回來。
蕪姜上前端詳了許久,從六歲那年宮梁下一別,她有多久沒有再見過這張嫵媚的容顏。那座血染的皇宮中,所有的活物幾乎都喪生在屠刀之下,她從來沒有想過她還能再見到母妃。母妃的姿容依舊,被癸祝用不腐藥炮製過的肌膚仍似吹彈可破,只是閉著的眼睛似藏著許多哀愁。這樣的女人似乎總是紅顏多薄命,蕪姜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垂下的手,然後點起了火把。
煙火在天際下孳孳燃燒,似為美人的魂歸唱起哀歌。蕭孑牽著蕪姜在柴垛前磕了個頭,曠野里風大,將他鴉青的袍擺吹得撲簌亂舞,那微抿的薄唇總是勾勒著一抹冷蔑,天性里自帶無情寡義的冷蔑。
燕姬的屍身在焰火中漸漸模糊,蕪姜沒有哭。她想,她既然選擇了個這樣狠的男人,就一定不要再走父皇與母妃的老路。
骨灰收在精製的玉瓷罐里,也是托鳳凰閣買的名貴寶物,上次蕭孑給蕪姜買首飾半賣半送,這次這個值三萬倆的盒子竟然一文不取。那傳說中的輪椅閣主倒真是奇怪,可惜為人行事低調隱秘,一點兒消息也打探不出來。
一樁糾纏了甚久的事便這樣了結了。從起初母妃的託夢,到第二天兩個人在漠野里的偶遇,再到後面的糾纏不休,就像冥冥中註定要牽扯在一起一般,又愛了又殺了,恨得咬牙切齒卻又情不自禁雙雙刻入骨髓。
綠草漫坡的天際下,蕭孑環著蕪姜的肩,忍不住低頭吻她:「還恨我麼?」
蕪姜不看他,扭頭看著裊裊漸散的薄煙。蕭孑把她的下頜扳回來,迫著她對視。蕪姜便打了他一小拳,被他箍進懷裡,就著額頭吻了一口:「從此都過去了,我要你與我心無旁騖的生死與共。」
玉門邊上戰事吃緊,忽然殺出的一個戰神貂雲似鬼-畜般讓人摸不清來路。有人懷疑是失去蹤跡已久的蕭孑,又有人說不是,因著蕭孑不可能在短短几個月內就得到這麼多的實力。
聽說勒城已經準備發兵攻打扶風,因為怕他日久後羽翼更加強大。顏康來信催蕭孑回去,擇日便要動身了。
蕪姜本來想接阿耶阿娘同去,但鄔德夫婦捨不得院子裡的羊群。織蘭河岸空氣清新,牧草豐沃,阿耶身體不好,也適合在此地將養。蕪姜便決定留下來,陪著老兩口住上一段時間。
出發前的晚上,阿耶阿娘做了一桌齋飯,早早吃完便藉口回房去睡下,把時間留下來給戀戀不捨的小兩個人。
早前誤會爭吵,明明互相愛得要死卻彆扭沒個完兒,現下無了任何的旁騖,那愛怎麼就似甜糖般隔一分隔一秒的就濃稠。他是真的為她做了許多,暗夜下的燭火氤氳,蕪姜凝著蕭孑清削的俊顏,忍不住就從心底里愛他。
這些日子兩個人經常在一起,醒來也是他,睡著也是他,白日夜裡地寵著,就像是一對真正的小夫妻。忽然要走,彼此心裡都是難捨得。
鋪著涼蓆的小榻上,蕪姜嬌
第84章 『第八四回』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