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火燒起,百名僧侶同頌往生咒,梵音大唱。
「玉娘!」
驚喚中哭色綿延,劃破了這千佛塔下的佛氣安寧,也顫了人之心尖。
朱昔時如一尾逆流而上的白魚,以勢不可擋的速度沖向那堆熊熊燃燒著的荔枝柴堆;腳下多崎嶇,一時心亂如麻的朱昔時未留神,便被多棱磕腳的青磚重絆在地。
磕碰的劇痛間,悲淚四濺,手卻不由地向前攀,向前伸。
任誰瞧了這一幕,都被朱昔時心中這份悲情所震動;姜德心起憐意,欲邁開腳步上前攙扶朱昔時,不想此時趙昚卻先聲奪人地發難起來。
「朕說過,誰也不許來此擾亂,你當朕的話是兒戲不成?!」
悲慟滿心的朱昔時此時哪裡還有心思顧及什麼抗旨不抗旨,忍住喉嚨間的痛癢難當,撕心裂肺地朝趙昚反斥到。
「你......你好狠的心!一日夫妻百日恩,為什麼你連玉娘一個全屍不肯留給她?為什麼,為什麼!!!」
姜德多時不敢出口的話,在朱昔時嘴裡轉述出來,這奴才在一旁軟跪下來,哭得更加淒淒哀哀。不能入土為安,是對逝者的大不敬,朱昔時心中偏執地認為著趙昚是在記恨霍小鈺的背叛,要將她揚灰散魂。
「朱昔時,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知道你是在和誰大喊大鬧?雖你是小鈺的姐妹,可朕沒那麼多好脾氣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你的放肆!」
「皇兄息怒!」
此時落後一步的趙真元殺到,立馬跪在朱昔時身邊為她討起恩赦。
「西施平素和鈺姐姐感情深厚,聞此噩耗也是一時難以接受,請皇兄體諒她的心情,寬恕她的心直口快!」
世間情有千萬種,只要真心付出,真心相對,足以撼動他人的鐵石心腸。眼前朱昔時和已故霍小鈺的金蘭深情,在趙真元的一番勸導下動容了趙昚悲心中的一方柔軟。虛虛不真地問到朱昔時。
「你想從她圖什麼?」
「圖什麼?」
在霍小鈺面前突然被這樣的問題,朱昔時的心像是被這帶利的話劃開了一道口子,一股股壓制不住的屈辱和憤怒朝外溢。
「站在高處久了,皇上的心不僅孤傲了。連看人眼睛都帶顏色了!圖富貴?世間錢財貪不盡,知足者,分文不取亦可安身立命。圖榮華?權勢高位如浮雲,知樂者,不如孑然一身瀟灑紅塵。對。皇上手中掌握著世人貪圖的富貴榮華,世上不乏攀龍附鳳蠅營狗苟之輩,而玉娘的人情就是把開啟榮華富貴的鑰匙,抓住它便等於坐擁了這些虛名浮利;可皇上別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利慾薰心,稀罕你手中的富貴榮華!」
朱昔時硬起心,把所受的屈辱一併奉還給趙昚,一語中的。
「我不是貴妃娘娘,把與玉娘的情當作平步青雲的工具!」
趙昚無端被不懼威壓的朱昔時一罵,龍顏上煞白如雪。不禁失聲喃語到。
「都是姐妹,都是姐妹,為什麼一個害你,一個卻要救你......」
真人者,與天為一,而自知者,內修煉而知之,謂之聖人。人經過長時間的自我修煉,方可與道相結合,達到這種自我約束自我克制的境界之人。才謂「真人者」。所謂「人之初,性本善」,人生天地間,天性並沒有太大差異。只是隨著處境的不同,變化出不同性格的人。
為善為惡,在乎人心;而人心間有桿秤,感知對方真誠中無形產生了天淵之別,進而有了好壞之分。
梵音盛盛,催人心省。沉淨明台,方悟真理。
......
西風瀟瀟,催急了靜候啟程的馬匹,不停地搖頭晃鬧地喘著粗氣。
碧眼盈淚的王清歌走上前,顫顫地抬起手想為洛知秋理理那被風吹亂的衣袍,可終是礙於某種情緒不敢觸碰半分。
哽咽了幾遍自己發癢發澀的喉嚨,王清歌細細地叮囑到瘦得不成人形的洛知秋。
「此去路途遙遠,入冬後永州氣候潮濕陰冷,務必要多多愛惜身子。冷了添衣加被,餓了熱食暖胃,倦了養神早歇,莫要因皇上交代的差事而廢寢忘食,損了身子。」
想著洛知秋到了永州的衣食起居,王清歌越想越不放心,連忙朝此次同赴永州的隨侍小廝交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