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不置可否,轉身往外走:「你且安歇著吧。」
馮寶兒忙道:「王妃,你答應我過的……」
康王妃回頭看著她靜靜地道:「是,我答應過的。」
康王妃的眼神平靜而冷漠,還帶有幾分嘲弄,這種眼神,馮寶兒不止一次地從自己的祖母眼裡看到過,那位在馮家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馮老夫人每當要下狠手收拾人時便是這樣默然平靜的眼神,馮寶兒驚覺不妙,掙扎著拼命從床榻上滾落下來,大聲哭求道:「母妃,王妃,您饒了我,看在我……」
「看在你什麼上?你是精心伺奉過我?還是真心為這府里打算過?又或是友愛妯娌疼愛手足侄兒?自你入門,家中便無寧日,大事小事不斷,真是可惜了小四,他算是個好孩子,此番立下大功,他的心愿我怎麼都該替他圓了才是」「。」康王妃冷酷地轉身走出去。
馮寶兒絕望至極,正想不管不顧地喊將出來,早作了準備的曲嬤嬤便領著幾個婆子凶神惡煞地擁進來,拉頭髮的拉頭髮,捏下頜的捏下頜,不等馮寶兒反應過來,兩大碗濃黑粘稠的藥汁便已入了喉。藥入喉中,刀割一般疼痛,馮寶兒很快便失了聲,只能徒勞地張著口,絕望地看著黑洞洞的屋頂。沒有多少時候,下體熱流狂涌而出,她聽見有人在旁大喊了一聲:「不得了啦,四奶奶崩漏了!」
身上的繩子被解開,她被擦洗乾淨並換上了乾淨柔軟的衣裳,梳好了頭。安置在了柔軟的床上。但馮寶兒知道。這不過是她這一生最後的享受。她突然很後悔,如果她按著之前和母親商量的,什麼都不說,是不是最少還能活著見到父母親?但她轉眼又咬牙切齒起來,他們不要她了,見他們做什麼?魚死網破就魚死網破好了!
曲嬤嬤輕手輕腳地掀起帘子,悄悄看向獨坐在屋裡的康王妃。康王妃靠在憑几上,將手撐著額頭遮去了半張臉。她並看不清康王妃的神色,卻能憑經驗猜著康王妃的心情十分糟糕,便對著秋實等人比了比手勢。秋實等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曲嬤嬤捧起一杯熱茶,走進去,小心翼翼地放在康王妃身邊輕聲道:「那是個不知事的,王妃休要傷神。」
康王妃並不答話。
曲嬤嬤便不敢說話,只垂手立在一旁靜靜陪著。良久,康王妃才道:「去,把隨園封了。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人出入。再去外頭瞧一瞧,把許家陪嫁的人都請去喝杯茶。」
曲嬤嬤微微一怔。隨即欠身應道:「是。」
待得曲嬤嬤領了人出去,康王妃揚聲道:「秋實,筆墨伺候。」
隨園,青玉立在廊下焦急地看著院門,眼看著紫靄快步進來,便迎上去道:「如何?」
紫靄喘了口粗氣,道:「進去說。」才進屋裡便拉著青玉輕聲道:「見著了大奶奶,信是親手交給大奶奶了,大奶奶也看了,說,她知曉了。」
青玉有些傻眼:「就這樣?」
紫靄道:「就這樣。我本想再留一會兒,但想著奶奶之前的吩咐,不敢久留,便告辭回來。」
青玉嘆息一聲,沉重地坐了下去:「適才我花了二十兩銀子,打聽著王妃往四奶奶那裡去了,怕是有些不好。那個人,是個心狠手辣,自己不好便也不要別人好的……」
這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即便她二人並不知道詳情,卻一直都知道對於許櫻哥來說,這是一個輕易跨不過去的關卡。紫靄沉默片刻,斬釘截鐵地道:「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青玉讚許地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對,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她們到許家之時便已有了許櫻哥,許櫻哥從不曾明白告訴過她們任何秘密,也沒有安排過她們做什麼隱秘的事,所以她們什麼都不知道。只有什麼都不知道才有可能活下去,且青玉相信,早前許櫻哥派她安排雙子送信並組織人手去尋許扶之時,許櫻哥就已經有了準備,許家定然已有了應對,世子妃說知曉了也當是一種態度,保證她們這些人能活到許家出面之時,那麼只要安心等待著,許家總會將她們接出去。
這就是許櫻哥的安排。這般亂世,她便放了她們出去也不過是死路一條,不如留下來還有一線生機。
青玉便鋪開了被褥:「睡吧,夜還長。」
紫靄吹滅其他燈火,只留了一盞夜燈等待許櫻哥歸來。二人肩並肩地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