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衡幾人臉色驟變,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地瞪著眼珠,整個人直愣愣地僵著,似乎就連呼吸都忘記,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這驚愕中,空氣凝滯了一瞬,緊接著,耳邊響起呼啦啦的跪拜聲。
跪拜聲驚醒了兆衡。
望著來人,他半天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咽了咽唾沫。「你,你是周君?」
梁婠一回頭,就見宇文玦站在幾步外,蹙著眉,凝眸看她。
對上那目光,梁婠心頭一顫,不由自主生出難以言明的慌亂。
來平蕪前,她對他隱瞞了兆衡還活著一事。
雖然心裡也清楚他未必不知,但之所以絕口不提,就是打算尋機親手了結兆衡。
至少在他進城、來王府前,她已經拔了扎在心頭的這根刺。
可是眼下
梁婠低下頭,心裡是說不出的難堪。
宇文玦緩步靠近,嗓音極為沉啞:「你怎麼可以答應他?」
梁婠心下一震,抬頭就要否認。
手上一暖,宇文玦已經握住她,微眯的眼眸一片幽深。
梁婠幾乎要脫口的解釋,就淹沒在他沉沉的眸光里。
兆衡也顧不得追究來人究竟是周君宇文玦,還是那個早已死掉的大司馬陸修,眼看沒了活路,死死握著刀,咬牙大喊。
「梁婠,你想替她收屍嗎?」
梁婠移眸看去,不知何時,人群外站滿了弓箭手,將這裡團團圍住,蓄勢待發。
「兆衡!你不要傷她!」王庭樾一驚,忍不住向前邁出一步,急得捏緊了拳頭。
梁姣眼淚汪汪地望著王庭樾,動了動嘴唇。
梁婠再要張口,宇文玦沉默看她一眼,什麼話也沒有,目光平平靜靜掃向持刀之人,語氣無波無瀾。
「兆衡,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
兆衡有些懵:「什,什麼意思。」
宇文玦眸光一凝:「不該活到現在。」
話音一落,他順勢將梁婠護在懷裡,不等站穩,空氣里似乎有什麼帶起一陣冷颼颼的風。
聽到王庭樾的低呼,梁婠趴在宇文玦懷裡,愣了一愣。
等她再抬眼,正正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那眼神比寒氣刺骨的北風還要凜冽,比削鐵無聲的刀劍還要鋒利,陌生而瘮人。
單一眼,就能滴水成凍。
梁婠神魂俱顫地伸頭看去,不管是叛軍護衛也好,琅琊王側妃等人也罷,不過眨眼的工夫,已重重疊疊倒成一片,猶如一隻只帶血的刺蝟,源源不斷的鮮血從他們身下流出,匯聚蔓延。
王庭樾則緊緊抱著梁姣蹲在一邊,小聲詢問。
梁婠剛一站穩,宇文玦便鬆開手,也不看她。
他抿著薄薄的嘴唇,手一伸,拔出腰間佩劍,面無表情地朝屍山慢慢走過去。
不等走近,兆衡已被人從屍山里拖出來,高高架起。
他右臂、後背上各中了一箭,慘白著臉,低低呻吟。
身旁的人盡數咽氣,唯有他,還活著。
他並未因此慶幸,而是驚恐地瞪著一步步逼近的人,也顧不上身上的疼痛,一邊奮力掙扎試圖掙開鉗制,一邊嘴唇囁嚅想討饒。
閃著寒光的劍尖,輕輕一划,劃開了他本就不算厚實的衣袖,露出底下的手腕。
「求,求您——」
左手邊的刀尖,先一壓,再一挑,不等他說完,咔嚓一聲,什麼斷了。
兆衡一個激靈,尖銳的疼痛直頂天靈蓋,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痙攣扭曲。
先是手,又是腳。
挑斷手筋、腳筋後,又逐個削掉耳朵、鼻子
鴉默雀靜的大街上,只迴蕩著悽厲刺耳的慘叫聲。
一聲又一聲。
慘不忍聞。
比起哀嚎聲鑽人腦的兆衡,宇文玦面上平靜得不見一絲表情,周身環著散不去的寒氣,手裡的長劍不緊不慢,是帶了血腥與殘忍的優雅。
梁婠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宇文玦的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