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是什麼?」刺客陳德又喝了一口滿殿香,直咂嘴,看著眼前這桌席面,不知從哪裡下筷子了。
「這是桂花皮渣、砂鍋魚翅、小籠蒸蟹、醬汁鵪鶉、鍋塌鮑魚、雲片熊掌……」肅文笑著介紹著,「您慢用,別急,都是您的,您愛怎麼吃就怎麼吃,沒人逼您……」
他自己個咬了一口韭菜餡的包子,又喝了一口茅台酒,把個隔壁的詹士謝圖樂得直嚷嚷,「這還能這麼吃嗎?還能這麼吃嗎?不行,等會兒我也得嘗嘗!」
卻聽前邊肅文又問道,「您進宮前可與人商量過,這刀是……」
「刀是我自己的,達大人知我身上有功夫,我在東安門酒鋪連喝兩碗木瓜酒和紹興酒後,就進宮了,」他看看肅文,「這些菜真好,可惜了了,以後就吃不著了,嗯,還是這酒好喝。」
「宮裡你熟悉嗎?」肅文又問道。
「熟,達大人常帶我出入宮門,給誠妃準備車輛什物。」
隔壁的眾人一聽,心卻都提到了嗓子眼,陳德這張嘴,指不定吐出什麼東西,咬出什麼人來,說不定就牽連到自己,適才還笑模笑樣的各位大人都屏息凝神,靜靜聽著,大氣不敢出。
這不,誠妃劉佳氏一族不管有事沒事,肯定完了,誰在宮裡還沒個對手,誰家在朝廷里作官還不得罪人啊,這節骨眼的時候,有人奏一本,那就是落井下石,永遠無法翻身了。
「事成之後,達索常許你什麼?」前邊肅文又問上了。
「許我進內務府當差。」
「那,」肅文陡然起疑,「你為嘛還要說出達索常,啊,還有什麼明大人,你不是為他報仇去的嗎?這不合常理。」
刺客陳德看看肅文,「達大人說,宮裡都是他們的人,有接應,趁亂能把我再弄出去,其實我也不想活了,誰知沒被亂刀砍死,晚上還壓了黃土布袋。」
黃土布袋,也就是把布袋裡裝滿黃土,趁著犯人熟睡時,或乾脆就把他綁起來,用裝滿黃土的布袋壓在犯人的頭部或胸口,只要半晌,犯人就會窒息或淤血而死,還不留半點痕跡。
隔壁的眾位大人都驚呆了,如果果真這樣,這裡面的事兒就大了,也就說不清了。那提牢廳郎中一臉慘白,這事把他也捲入其中了,善後是難了,就是查問刑訊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那您可是命大造化大,您是怎麼活下來的?」肅文笑道,又把罈子遞給陳德。
「有人不讓我死,嘀咕著,說什麼不能連累大家,我要是死了,他們也活不成……」
科爾昆與趙徹已是坐不住了,可是想上前讓他閉嘴,又礙著這麼多議政王跟上書房大臣,就是六部九卿也是能阻止他們的。
這前些日子還盼著他開口,可誰知一開口,果真是石破天驚。
「家裡……人呢?」肅文本不想問,但知道這開國以來的巨案之前,這肯定是繞不過去的。
「都不在了。」那刺客抬眼看看他,肅文發現,他的手明顯一抖,他也不再追問,憑心而論,這陳德是條好漢,他想設法保全家人,這一點,他得幫著周全,「都死了?」他又問道。
陳德看看他,長吁一口氣,「嗯,都死了。」
「你這事,就沒想過後果,刺殺皇上,又逃不出去,可是要凌遲處死的。」肅文也嘆了口氣。
「想過,」陳德昂頭答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死,就要死得轟轟烈烈,驚天動地,想我一讀書人,也會武功,文武雙全,卻這樣三餐難以為繼,窮困潦倒,虛度光陰,」他慘笑道,「不死何為?我死,一是報答達大人,二是死得無人不知,也不枉在這世上走這一遭,逃,也想過,當場亂刀剁死也想過,這大獄也想過,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
這席面一直在吃著,卻是從早上一直吃到了天黑,隔壁的王爺、大人們卻不敢私自離去,無奈之下前面吃席面,後面只能弄點點心之類的充飢。
眼看那陳德簽字畫押,周祖培直接吩咐科爾昆,「速著人捉拿達索常,拘捕侍衛繃武布、兵部筆帖式慶臣、內務府筆帖式於興,」他看看宏奕,「兵部慶大人在,不須再稟,老詹也在,著人速去榮憲公主府,稟明格格。」
「誠妃處?」他看看蔭堂跟張鳳藻。
第56章 定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