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對於齊德仲還是太華道人而言,根本不存在「假如當年如何如何」的設想,太華道人就是出手干預了齊德仲的命數氣運,而齊德仲也因自己的種種行止造就了今日的自己,既是替人歷劫、也是自己挺身受劫,齊德仲已經為自己的作為復出應有的代價,而太華道人也一樣要如此,否則便不是仙家修行。
從齊德仲的角度,他更能體會仙家修行的高妙,或許很多境界未至的修行人總在揣測,世外仙家有何等強**力,隨手天地顛倒、陰陽翻覆等等,其實這些事情對於修行高人而言並非不可捉摸。
以御物道法攝拿起一塊石頭跟施展**力移動山川,在道法玄理上沒有區別,吹熄燭火和湮滅星辰也是一回事,只看法力手段強弱而已,並非境界上更有進境,也絕非僅憑修為無休止地精進便能有所突破。
很多看似不可思議的道法玄功,只是凡夫俗子局限於眼界知見與能力手段,待得世道不斷演變之後,有些事情會變得更容易實現,但若沒有前人的智慧,後世的創見不會憑空出現。道法修行人只是在一些特定的方向與道路上,走得比普通人更早一,但他們也未必就無所不能。
而世外仙家就是超脫了這一,至於在手段與能力上仙家是否要比未來無盡歲月中的不斷演化的文明與時代更強大,此二者沒有根本無法對比。凡夫受慾念勾牽驅動,既是立身處世的根本,也是永恆的考驗。仙之所以為仙,便是有欲而不受勾牽,所行合願而能成。
太華道人此番與齊德仲相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為傳授道法。按齊德仲已是修行高人,修為至此法訣已無太大意義,只是作為從旁參悟印證自身修行,但太華道人畢竟是下界仙家,傳法自有玄妙用意。
太華門人修習丹道,內丹為爐鼎金丹、外丹為黃白燒煉,其中儀軌講究頗多,重重次第進境皆有師門考驗,不足為外人道,而太華道人要傳授給齊德仲的也不是太華門的丹訣,而是這些年依據齊德仲的情況,新創的一門道法——《九天仙遊》。
太華道人當年在世修行的經歷跟齊德仲也有幾分相似,所學十分博雜繁多,週遊天下更是增進眼界,對各門各派不同修煉之法都有獨到見解,以此兼容並蓄之後,方有太華一門傳承氣象。
齊德仲身懷太華靈墟樞鍵,等同有一群散仙高人指他修行,各類法術可謂是層出不窮,兼之齊德仲精擅煉器之道,遍觀世間物性,漸漸形成了自己的修行知見。
稍有不同的是,早在太華道人離開太華山闖蕩紅塵前,他就跟著三仙修習道法,打下了無比穩固的根基,眼前可謂是一條坦途,不需要像齊德仲這樣後來自行總結。
修行散人往往就容易在這種地方上出差錯,道法可不是有了心法口訣就能修成的,靈墟散仙指的是「術」,齊德仲自己摸索的是「法」,但是卻無人對齊德仲傳「道」。
世間修行道法術三者不可或缺,如果當年齊德仲沒有犯戒被逐而自廢修為之事,那麼傳道之人就應該是常清道人,很可惜到最後齊德仲都沒能等到這個機會。
而現在太華道人就是來彌補齊德仲修行上這欠缺,《九天仙遊》不談法與術,直指修行根本與重重關竅的突破,齊德仲雖然已有離形去知的境界,但該印證的根基還是要重頭來過,過去的修行需要一應放下,好在齊德仲已經有過類似的經歷了。
齊德仲之前給自己十年的時間,現在得到太華道人傳授,那正好趁此歲月重頭修行,反正仙壺洞天中不覺歲月流轉,外面的事情自有弟子們擔負。
太華道人傳授道法完畢後,向齊德仲問道:「我察覺你最近在煉製法器,能否借我一觀。」
「當然可以。」齊德仲沒有伸手動作,而是坐在原處默運玄功,觀雲亭基座上出現了一圈波光,隨即一柄神弓從內中緩緩懸浮而起。
這柄神弓就是齊德仲近來試手煉製的法器,所用天材地寶就是廣寒仙子賜贈的弓形木玉,而弓弦則是玄水之精與燧人火精交纏而成。
太華道人伸手拿過神弓觀瞧,弓形木玉已經被齊德仲祭煉變形,反曲化弧,而且木質色澤更為深沉,已經變作赭紅色,略微泛紫。弓身比起最初木玉更為纖細堅韌,而且有一種盡蓄罡勁的靈性意境暗含,只要此弓靜置修行福地,它便會自行溫養自身,非常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