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才子」,很中聽的誇讚,換了別的時間和場合,李素聽到這句話會心中竊喜,說不定還會假模假樣一臉虛偽地謙虛幾句,然後心中暗暗將誇他的人引為生平知己。
可是此時此地,與曹余之間氣氛陷入僵冷之時,曹余說出的這句話無異於指著鼻子罵人了。
說到底,李素太年輕了,一個十幾歲就被皇帝陛下封為縣子,並且委以重任官封別駕的少年,在任何人眼裡看來都只是一種幸進。
「幸進」是個貶義詞,意思是加官晉爵太不符合常理,摻雜了許多寵臣佞臣的意思,簡而言之,李素的官與爵,看在曹余眼裡只是他把皇帝陛下哄得高興了,陛下一時嘴快,隨意給他封個官讓他玩玩而已。
所以自李素到了西州後,曹余表面對他客氣禮遇,但心裡卻並不是很看得起他。
指望一個正經從科考中憑真才實學考上進士當上刺史的科班官員對一個幸進的小孩子太看得起,確實有點不現實。
表面的禮貌與客氣太脆弱,不堪一擊。李素與曹余的第二次見面,這種不真實的表象便徹底崩塌,二人之間同時對這種客氣的表象感到不耐,都覺得與對方說話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光陰,所以,翻臉了。
走出刺史府↘李素怒容滿面,一雙拳頭攥得緊緊的,想揍人。
王樁和鄭小樓一直在刺史府外等著,見李素怒氣沖沖走出來,二人頓覺詫異,王樁迎上前道:「咋了麼?誰惹你生氣了?」
李素陰沉著臉道:「整個西州除了曹刺史,還有誰敢惹我?」
「曹刺史咋惹你了?」
「剛才府中飲宴,曹刺史要召幾位歌舞伎助興。我說不必了,他非要,於是堂上召來了四個長得傾國傾城的歌舞伎把我團團圍住,對我上下其手,我力氣太小,掙扎不過。終於……被她們污辱了!這難道不值得生氣嗎?」
王樁瞠目結舌:「…………」
李素怒道:「你們說,曹刺史過不過分?太欺負人了!」
王樁呆呆注視他半晌,最後幽幽地道:「以後再有人這樣欺負你,你一定要叫上我,讓那些母禽獸放開你,有啥事沖我來。」
鄭小樓冷眼看著李素,直到這時才冷冷道:「你那篇方略在曹刺史那裡怕是碰了壁吧?」
李素嘆了口氣,總算碰到個靈醒人。
「不錯,曹刺史覺得我這篇方略一文不值。毫無可取。」
鄭小樓問道:「那麼,你這篇方略到底是不是一文不值?」
「當然不是,滿篇皆是金玉良言,振聾發聵好不好?」
鄭小樓想了想,緩緩點頭:「那麼,你對,他錯,錯的人該死。要不要我今晚摸進刺史府,把曹余做了?」
李素眼皮猛跳。一點小事就要把人幹掉,這傢伙的三觀實在是……
「冷靜!沒到殺人的地步!」李素急忙把鄭小樓心頭竄起的那抹小火苗毫不留情地踩熄了:「……人家是刺史,正經的一州父母,你若殺了他,朝廷絕不會放過你。」
鄭小樓不屑地一撇嘴,冷笑道:「我不怕。」
「可是我怕。因為朝廷同樣也不會放過我。」
被李素一勸,鄭小樓也暫時掐了刺殺曹余的念頭,三人頂著大漠上空的烈陽,慢慢吞吞地往回走。
走了沒幾步,李素總覺得心裡不踏實。扭過頭望向鄭小樓。
「哎,你平時也這樣麼?」
「怎樣?」
「別人犯了一點點小錯你就要把人幹掉,你經常這麼做?」
鄭小樓冷冷瞥他一眼,道:「不一定,看心情。」
「你現在心情如何?」
「還好,沒什麼想殺人的念頭。」
李素釋然:「所以,哪怕你知道當初你來我家時,我曾叫廚子把天賜舔過的盤子拿去給你盛飯,你也不生氣的,對不對?」
鄭小樓的神情頓時變得比李素剛才走出刺史府時更陰沉。
「……我現在忽然想殺人了。」
***
西州的北門內有個小集市,本地的幾個百姓聚合在一起,從過路的胡商手裡販了一些做工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