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已經過去了,夏夜的風還沒有平靜。山麓上亮著火光的寨子中,一場騷亂正在席捲蔓延,原本屬於大寨主居所的幾個院落間,小規模的廝殺正在突兀地出現。更大的範圍內,人們惶然不安,奔走茫然,外圍的寨門那邊,卻已陸續有人收起包裹,悄悄下山了。
小響馬的死尤其他是為血菩薩所殺的事實傳回來之後,山寨之中驟然出現的,便是這樣一幕令人惶恐的眾生相。有人茫茫然的觀望,有人不安的逃離,也有人開始抓住機會,奮然一搏。而在這樣的動亂中,一隊人馬正溯山道而上,兩百多人,從正面沖回寨門,蔓延包抄,沖入山寨的各處。
這支原本在山寨之中做客的隊伍,在夜色中以主人之姿介入了動亂。樓舒婉走在人群里,臉色蒼白卻堅定地看著手下將山寨之中抵抗的小頭目斬下了首級,隨後再以田虎之名平定騷亂。
血腥氣正在削弱她的身體,卻進一步堅強著她的精神。曾經溫養金絲雀的鳥籠早在杭州城破之時便已被打破,那時的她仍茫然未覺。在當時的樓家,只有她的父親與大哥完全意識到了這一點。如今她終於明白,為何寧毅當初沖入樓家殺死的是父親與大哥,因為在那種如老虎一般的人的心中,勝負的天平上,只有他們可堪為對手,可以對他造成麻煩。
毫無疑問,她因此付出了代價。此後在逃亡途中、在虎王麾下的經歷。讓她已經能夠理解這種不講任何道理的堅硬。尤其在她的二哥樓書恆,已經完全被打落深淵,一蹶不振的情況下,她更加已經毫無退路了。
除卻前行,再無它途。
當經歷世事波折的女子正在山麓間的匪寨中做出冰冷的努力時。呂梁之上的另一處山谷中,燃起的篝火,卻正逐漸變得溫暖……
馬兒在遠一點的黑暗裡圍成了一大群,視野的這一邊,一個個帳篷圍著篝火,形成了一處小小的營地。篝火旁。竹記的成員們還沒有睡。經歷了這天的戰鬥之後,趁著心中的感覺未曾消散,他們需要對今天的戰鬥做出第一時間的檢討和反省,以保證在下次的戰鬥中不犯已經犯過的錯誤。不過。夜色之中。也總有人偷偷地將目光投向山谷中的某個方向。露出好奇而八卦的神色。
竹記的隊伍當中,有半數的人都是獨龍崗營地里出來的,多少了解一些寧毅與紅提之間的關係。其餘的人則大都有著好奇之心。如同隊伍中年紀最小的宇文飛渡,他算是獨龍崗營地眾人聯手教出來的孩子,天資聰穎,性格活潑,十八般武藝悉數學過,雖然才十五歲,已然嶄露高手的苗頭。此時討論中,便因為私下裡偷偷詢問,而被他的一位師父給瞪了一眼。
但可想而知,這個夜晚暗地裡的議論與八卦,是少不了的了……
寧毅拿著一碗肉湯,走到帳篷前的石頭邊,遞給了坐在地上的女子,然後自己也在旁邊坐下了。紅提端著碗小小的喝了一口。
紮起的帳篷就在木屋旁邊不遠,帳篷前升起了一堆篝火,火光照在兩人的臉上,明明滅滅的。
「兩個問題。」寧毅打量著身穿黑色武人裝,還披了披風的紅提,笑了起來,「首先,血菩薩是怎麼回事啊?我取的河山鐵劍不好聽嗎?你一個女的,取這麼個外號。」
「你的血手人屠,不也沒什麼人知道嗎。」聽得寧毅問起,紅提也笑起來,她端著手中的小碗頓了頓,「我也想叫河山鐵劍,可是外號這東西,都是別人取的,我又有什麼辦法……」
女子笑著望向天空,似在回想:「呂梁這邊啊,我的名字叫紅提,剛開始的時候,也總想幫人。所以他們叫我菩薩,叫做紅菩薩,可是這個名字其實嚇不到人,後來山裡面打來打去,我也殺了很多人,山裡的兄弟說,叫紅菩薩不如叫血菩薩……這名字也就是這一兩年叫開的,我便是想改,卻也改不了了。你……就將就著聽吧。」
「原始的圖騰崇拜……」寧毅輕聲嘟囔了一句。
「什麼?」
「沒什麼。」寧毅笑了笑,作為他來說,雖然對呂梁山的狀況沒有了解得非常細緻,但紅提以往在山寨中的狀況,他卻是聽說了的。
早年從師父手中接下了山寨,她就將之當成了肩膀上的最大責任。紅提並不忌諱殺人,但若論性格的核心,其實是偏柔弱的,更多的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