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是給有準備的人的,這句話用在戰場上也是適用的。料敵機先,謀劃周全等等,都應該屬於這個範疇。
尚可喜部偏重防守,較少野戰的作戰特點,其實正對明軍有處。朱永興和總參謀部事前便分析研究了晉王李定國兩攻廣東,又兩度挫于堅城之下,被敵人反擊成功的戰例,得出了較為樂觀的結論。
比如肇慶之役,清軍採取的守城戰術有這麼幾種:將精兵用繩索縋下城外,反擊攻城之兵,奪取或摧毀攻城用的梯子;在城內挖掘同城牆平行的深溝,在明軍開挖的地道透入城內後展開肉搏戰;派兵出城突襲,奪取地道口……
而在新會,清軍則在岌岌可危的時候,採取了無人道的戰術,驅趕城中百姓當肉盾,迫使心慈的李定國選擇了一種相對能減小傷亡的方式來實現自己的戰略意圖。那就是少用炮火,只圍不打,依靠飢餓贏得勝利。
這樣便可以看出,晉王李定國挫於肇慶是因為火炮數量太少,威力也不強;攻城時未掘壕困敵,使敵有反擊之機;即便採用穴攻之術,也不是坑道爆破,而是傳統的透城突入。在新會也差不多如此,只是火炮多了,但卻未能發揮全部威力。
肇慶之役持續一月有餘,新會之役更是持續半年之久。這在朱永興看來是最大的失策,給了清軍調整和增援的時間。如果戰術得當,準備充分,重演滇省攻城拔寨的神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東征明軍第一是少分兵,保持數量上的優勢,在攻城的時候能圍得住,困得死,才能夠安心施展各種攻城之術;其次是火力充足。關鍵時候甚至可以卸下戰艦上的重型火炮,壓制敵城上的炮火;最後則是坑道爆破,你知道有這招兒是一回事,能不能防住是另一回事。坑道爆破由明末用於實戰,到太平天國時大成,再歷經抗日戰爭、解放戰爭而不斷使用,其效果和生命力是不容置疑的。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戰術手段也是層出不窮,尚可喜依然沿用數年前的辦法,照搬照用老經驗、老套路,不失敗才怪呢!而高州失守,顯然只是第一個出乎其意料的失敗,但尚可喜卻並未清醒認識到危險的嚴重性。且是越來越近。
…………
歷史似乎正在向重演的軌道前進,明軍收復高州後,便直面廣州南面重鎮——新會。牆高壕深的新會,曾經阻擋了晉王李定國前進的腳步,如今還會重現這浴血的廝殺,無功的慘敗嗎?
高州,州衙。
東征軍總指揮汝陽王馬寶。東征軍參謀長鎮朔伯吳三省,親信幕僚鄭逢元,三人正拿著朱永興的密信在仔細商議。
「關鍵還是在這,『急攻克取,直搗廣州,勿重蹈覆轍』,便是說攻取新會為第一要務,要不惜代價。別學當年晉王婦人之仁。」馬寶按著自己的理解,用手指在自己認為的關鍵詞語上划過。
吳三省沉吟不語,好半晌才輕輕搖頭,說道:「恐怕不是那麼簡單。馬兄請看,這密信上還有『誰能為孤解憂,孤必記於心中』、『功過並論,不寒功臣之心』。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馬寶有些不解地反問道:「難道不是激勵之語?」
「怕不全是。」鄭逢元的思路漸漸清晰起來,開口說道:「若是清軍在新會重施故伎,而我軍不管不顧,只以奪城為要。怕是有損殿下仁厚之名。但我軍若是縮手縮腳,卻又違殿下急攻克取,直搗廣州之意。」
吳三省似乎有些明白,但還不是很確切,便試探著問道:「所以殿下才以密信相告,要我等自想解決之道?」
馬寶摸著下巴,有些左右為難。
「殿下信中已隱晦說明,何須再想解決之道?」鄭逢元狡黠地一笑,說道:「勿重蹈覆轍,便是要我等猛攻新會,勿有晉王婦人之仁。然後呢,若是無人追究,自便是好。如果物議紛紛,則殿下便要予以責罰,以平輿論。只是這責罰嘛,嘿嘿,先領受了也無妨。殿下既有感念於心,不使功臣受屈之語,日後再行擢升,飛黃騰達亦是大有可期。」
鄭逢元雖然沒說得特別透徹,但馬寶和吳三省都聽明白了。朱永興這是在找能替他「背黑鍋」的,新會勢在必得,而且是越快越好,但他沒有直接下諭令,而是通過密信督促。如果在攻城中,百姓傷亡慘重,以至掀起非議,朱永興自然是不會負責任。而這「背黑鍋」之人自然要受到責罰,但先降後升,先罰後賞,朱永興在密信中已說得明白,他是不會忘記這個肯替他背負罵名的功臣的。
「原來如此。」汝陽王馬寶恍然大悟,淡淡笑道:「吾為東征軍總指揮,自然要承擔責任。」
「馬兄已貴為郡王,離親王只一步之遙,豈能由你承擔?」吳三省表示了不同意見,搖頭道:「馬兄自在後軍押陣,由我在新會城下指揮,為殿下分憂即可。」
「這如何使得?」馬寶趕緊力爭,「某由國公升郡王,已是無功受封,再升親王,豈能擢升過速?此次東征,勝利已可期,若無小過,怕是殿下亦不好處置。不升不賞,殿下放心,吾也安心。」
「話不是這麼說。」吳三省說道:「馬兄若無過錯,此次不升,亦是積功,又何必平添污點?還是由我……」
兩人正爭執,屋外侍衛來報,晉世子李嗣興在外求見。
「兩位大人不必相爭,攻新會的主將或許有著落了。」鄭逢元一拍大腿,笑道:「晉王兵敗新會,此仇由兒子來報,豈不理所應當?只是,要看這晉世子是否曉事了。」
既是密信,自然不便示之於人。這也就是只有馬寶和吳三省兩人相爭的原因,如果明白告訴眾將,恐怕誰都願意,但卻暴露了朱永興的用心,有損其仁厚之名。
現在晉世子李嗣興來了。身份是夠了,只是在委婉和隱晦的說明下,不知道他是否能夠明白,是否能有為父洗刷恥辱的決心。
……………
「笑了,笑了。」龍兒抱過可愛的小嬰兒給朱永興看,笑得比嬰兒更燦爛。
朱永興摸著女兒的小嫩手,瞅著那烏溜溜的大眼睛。還有那吃飽喝足之後無比滿足的笑,心中歡快無比。從紅紅的、皺皺的小模樣,逐漸長開,變得白胖,變得更玉雪可愛,看見她。心中再多的煩悶也煙消雲散了。
「妾身也想要個女兒。」龍兒坐在朱永興身旁,逗弄著小人兒,在女娃咯咯的笑聲中,在朱永興耳旁低聲說道。
朱永興微微一笑,一手撫著龍兒的腰肢,不老實地捏摸,調侃道:「不害怕了?生孩子多痛啊!」
夢珠生產確實把龍兒嚇著了。滿頭的冷汗,撕心裂肺的痛叫……但時間是治癒的良師,特別是這越長越可愛的小娃娃,艷羨之心慢慢又壓倒了恐懼。
「為了殿下,妾身忍得。」龍兒靠得朱永興更緊,「珠姐